偌大的房间里。
范倩倩蜷缩在宽大的沙发上。
空酒瓶东倒西歪,像她此刻的人生,散落在地毯上。
凝固的酒液,散发着颓败的甜腥气,长发凌乱地遮住了她的半张脸,眼睫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妹妹失踪已经十天了,可到现在,范倩倩还没有任何的消息。
她去顾氏公司找过,结果门都没进,就被顾威的人赶了出来。
她也哀求过陈子期,可他总是说正在调查中,没有任何结果。
范倩倩茫然了。
她不知道该去求谁。
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找回妹妹。
在连番的担心和愧疚之下,女人终于被恐惧和自责压垮。
她只能用酒精麻痹自己,昏沉睡去。
然而,酒精也无法换来片刻安宁。
梦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浑浊的冷水。
范倩倩像是被定住一般,站在岸边,动弹不得。
忽然,水中央泛起涟漪。
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浮起……
是妹妹青青!
可那张曾经纯真烂漫的脸,此刻却布满青灰色的尸斑。
浑身的皮肤肿胀腐烂,眼窝空洞。
唯有那张开的嘴唇,在无声地翕动着:“姐姐……,救我……,姐姐……,我好冷……”
范青青的身体在水中缓慢沉浮。
以往光泽漂亮的手指,变得腐烂不堪。
她朝着范倩倩的方向拼命伸着,仿佛用尽力气,想要抓住什么。
凄厉又绝望的动作,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范倩倩的心脏。
“青青——!”
范倩倩猛地从沙发上弹坐起来。
她大口喘息着,眼前是熟悉的、混乱不堪的公寓。
心脏在胸腔疯狂擂鼓,一阵晚秋的冷风吹进窗来,冷汗瞬间黏在她的睡衣上。
女人惊魂未定,目光茫然的四处张望。
夕阳的余晖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切割出昏黄的光束,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也照亮了满室的狼藉。
噩梦的余悸与现实的无助交织在一起,如同冰冷的潮水,将范倩倩淹没。
青青……
她的妹妹……
到底去哪里了?
难道,真的像噩梦里预示的那样,不在了吗?
不!
不可以!
那是她的妹妹,是她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她不能就这样失去妹妹!
记忆如同脱闸的洪水,汹涌而至。
那年,父母意外双亡。
她们姐妹俩像皮球一样,被踢给了大伯一家。
破旧的筒子楼,狭窄潮湿的房间,就是她们全部的天地。
姐妹俩蜷缩,在小小的床上相互取暖,发誓永远都会在一起。
妹妹青青那么小,却异常懂事。
她总是把好吃的留给范倩倩,还会甜甜地说:“姐姐吃,青青不饿。”
后来,范倩倩考上了重点高中。
本应是值得祝贺的事情,却惹来了大伯一家的横眉冷眼。
大伯母刻薄地说:“女娃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早点打工挣钱,回头找个人嫁了,换点彩礼,才是正经!”
她永远记得那个晚上,十二岁的青青偷偷钻进她的被窝,小手紧紧搂着她,声音带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和颤抖:“姐姐,你去上学。青青不怕,青青去求大伯和堂哥……”
范倩倩那时候,只陷在不能上学的无助和恐惧中,不知道妹妹口中的“求”意味着什么。
直到后来,她发现,妹妹总是下意识地躲避大伯父的触碰。
看到刚刚成年的堂哥时,眼神里也充满了恐惧。
范倩倩曾经问过妹妹怎么回事,可妹妹总是摇头不说。
直到范倩倩在大学时开始兼职,有能力养活自己之后,妹妹的精神开始出现问题。
她时而恍惚,时而尖叫,甚至会挥刀乱砍。
范倩倩直接把范青青接到自己的身边,天天陪伴,才从她的零碎的梦呓中,拼凑出那令人作呕的真相。
原来,为了范倩倩上学的机会,妹妹用幼小的身体,承受了来自亲人的龌龊!
当时的范倩倩万念俱灰。
她没想到,身为姐姐的自己,竟然需要妹妹来保护、供养。
甚至,毁了妹妹的一生!
那时候范倩倩就发誓,要拼命工作,要出人头地,给妹妹最好的生活,治好她的病。
可范倩倩很快就发现,爬上山顶之后,又是一个更高的山顶。
永远都有人可以左右她的生活,拿捏她的生死。
直到,范倩倩遇见了云顾司礼。
这个真正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男人。
只有成为他身边的女人,她和妹妹才会实现真正的自由。
所以,范倩倩变得贪心。
她要挤走云柠,成为那个位置上的女人。
她喜欢云顾司礼吗?
任何一个女人遇到像云顾司礼这样优秀的男人,都会心动。
但也没有像云柠那般喜欢到骨子里。
范倩倩很清楚,自己更多的,是贪图这个男人身上的权势和光环。
说她雌竟也好,说她卑鄙也好,都没关系。
她只是想让自己和妹妹,过上好的生活。
所以,范倩倩拒绝再当云逸的棋子,而是动起了自己的心思。
虽然中间有波折,但她已经找到了陈子期这个有力的伙伴,手上还攥着能让顾司礼直接爱上她的药剂!
明明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可青青却不见了!
她把妹妹弄丢了。
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弥补妹妹!
无尽的愧疚再次汹涌而来。
范倩倩再也忍不住,抱住疼痛欲裂的头,失声痛哭。
哭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充满了绝望和痛苦。
“咔哒——”
门被轻轻推开,打断了范倩倩撕心裂肺的回忆。
陈子期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高定西装,与这满室颓靡格格不入。
看到沙发上头发散乱、满脸泪痕、浑身酒气的范倩倩,男人深邃的眼底,快速掠过一丝极淡的厌恶。
但快得让人无法捕捉,随即,被恰到好处的担忧所取代。
陈子期走上前,声音关切:“范小姐,怎么又喝这么多?”
身后的助理开始沉默而高效地收拾房间。
他则走到饮水机旁,倒了一杯温水。
男人修长的手指握着玻璃杯,递到范倩倩面前,动作优雅体贴。
范倩倩抬起朦胧的泪眼,颤抖着伸出手,接过了那杯水。
触感温热,却暖不了她冰封的心。
“别太难过了,身体要紧。”
陈子期在范倩倩身边坐下,声音低沉温和,“我这边,查到了一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