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云熙动作一凝,有些不自然道:“这有什么的,又不是每次我深陷舆论他都能在我身边。”
更何况以后也不需要了。
她帮厉百善把苹果削好,拿牙签一个一个摆放递过去。老爷子没有伸手接,看了她一会儿就笑了:“我觉得顾城真的没看错人。”
沐云熙云里雾里,厉百善没给她反应的时间,接过果盘,吃了一口苹果:“他们现在都长大了,说出来不怕你笑话,顾城他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曾经啊,他用自己私帐帮你充代言销量这事儿,我还骂过他呢。”
厉百善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好笑,或许是*看见自己孙子这么冲动过。他笑着看了沐云熙一眼,发现她直愣愣地看着他。
“怎么了丫头?你是不是也觉得他有时候特别幼稚?”
沐云熙全然不和他在一个频道上:“您是说,他在我被网络暴力的时候,拿私人资金买过我代言的产品?”
厉百善还以为沐云熙觉得厉顾城挪用的是公司财产,所以才产生疑惑,他解释道:“有什么的,他钱多,你就让他祸害。”
沐云熙彻底怔住。她眼神呆滞,不断回想起那些日子里厉顾城对她是多么冷漠,以及故意接近陆婉清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原来表面上看到的真不是事情真相,沐云熙根本就不知道他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她突然觉得心脏难受极了。
厉百善看她神情不佳,主动提出请求:“丫头,我老爷子自己呆怕了,现在阳光正好,你带我出去溜达一圈吧?”
沐云熙回过神来:“啊,好。”
南城医院有一处后花园,是为了那些常年腿脚不便,有重大疾病的VIP患者准备的。说的通俗点,就是那些付了高昂医药费的人才能来散心。
沐云熙推着厉百善,在一处湖边坐下。她怕下午老爷子受凉,特意把毛毯给他盖上。厉百善低头看她手臂,似乎是思考了许久:“你就是,李家的女儿吧。”
是肯定的语气。
沐云熙仅仅犹豫了一秒钟,就笑着:“是的爷爷。”
“顾城都要跟我说了,”厉百善远望医院的景色,葱绿的树十分讨喜:“这就是他为了你做什么都说的通的理由了。”
没由来的感叹,让沐云熙又是一顿。好在她已经免疫:“爷爷不会是来当说客的吧?怎么说这么多他的好话?”
面对她的质疑,厉百善也不生气,依然是笑眯眯的样子。但是沐云熙知道,他在回忆往事:“我第一见你就知道你这个丫头不简单,果然古灵精怪的。”
沐云熙抿嘴一笑,也顺势坐到旁边的长椅上。她静静吹着微风,像个不会说话的雕塑美人。
厉百善开始自言自语,他或许自己待久了,太想找一个人倾诉:“想当年我和李家老爷子是旧相识。那时候我们一起经历过革命,是真正出生入死的好哥们儿。”
沐云熙安静听着,她也不打扰,任凭厉百善陷入回忆。
那是建国后的二十年,正值国内整改。厉百善是当年不服输的微富二代,家里的生意正做的热闹,却突然从中央来了一批人要收回他们家的土地。
年轻气盛的厉百善肯定不能同意,他当下就要和那打头的小兵打起来:“我们家辛辛苦苦种地干活为祖国卖力,你就动动嘴皮就要没收我们的生计?想的美!”
不打不相识,打头的那人正好是李家老爷子李崇明。
他善于和人交流不说,但是偏偏安慰厉百善无果。最后他们俩人一直僵持不下来,居然还成了一起喝酒的朋友。
后来就是国企改革,厉百善开始经手商业,李崇明被调走了。他本以为二人这辈子再没有交集时,一次偶然发现自己的合伙伙伴也姓李。
正是李崇明。
从此他们二人就一路扶持,在商界各自有了自己的一片天地。同时也约好,要给自己的儿女定一份娃娃亲。
也是天意难违,二位夫人好像说好了似的都生了男孩,自此俩人一时嘴快,连儿子都没长大就把下下辈子的孙子亲都决定好了。
再后来就是李家破产。李崇明年轻时的工作太容易结仇,他事业正红火时,遭到人暗算与坑害。再加上他家族关系太过于复杂,彼时儿子和儿媳刚有一个女儿就被人差点在医院抱走。
这个女儿就是沐云熙。
厉百善被时空拉回来,淡淡道:“那时候李家岌岌可危,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他们自然把你送到了孤儿院。你也不要怪他们。”
沐云熙安静地听着老一辈人的故事,年代的色彩越发迷人,她又能怨谁呢?
“身不由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
厉百善扭头看她,那个昔日的女孩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他好像透过她看到了当年的李崇明。
突然有一丝愧疚爬上厉百善的脸颊,让这个历经风霜威严十足的老人出现一丝裂痕:“丫头,是爷爷对不住你。你知道顾城要和影艺结婚了吧。”
沐云熙坦然接受,并没有任何不妥。她已经学会了把惊涛骇浪转化成涓涓细流的本事:“嗯,刚知道的爷爷。”
厉百善伸手,想让沐云熙过来,他眼眶有些微红:“是我让的。”
沐云熙过去他旁边蹲下,听了厉百善这话一愣,她轻轻眨了两下眼睛,勉强提起一个笑容。
“是我让顾城和影艺结婚的,你不知道公司如今被爆出丑闻,他自己一个人难以抵挡……”
厉百善的手死死攥住毯子,声音还有些哽咽:“我现在老了,管不住了。这么大的担子都要他来扛着。再说我这一把老骨头,手术后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全靠一口气吊着。是我,……是我强行改了你们的命道,是我对不起崇明啊……”
沐云熙深呼吸一口气,她偏头看着远方夕阳西下,照得湖面像一面铜镜。老人在一旁无声的哭泣,她默默安抚他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