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我坐起身来,用帕子紧贴着脸擦那连热带吓的汗水,心里愣是蹦出一句李煜的词来,真邪?假邪?我放下帕子轻轻摇了摇头,抬头看着那桃树顶上的艳阳,快要暮春了,天真是越发的暖起来了。自我来到清朝也有些时日了,竟总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自己本身就是清朝人,对一切事物适应的总是很快。
“爷爷”,我拾起落在裙上的桃花,喃喃道。一闭眼恍惚又回到了那日。
“桃夭,呵呵,爷爷,您竟没机会看着了”,我坐在院中的桃树下,那深处埋着他老人家的骨灰,抬头,入眼灼灼一片,“爷爷,您就从此睡在桃树下吧,奶奶若是知道了,也定然很开心的。”以前问起爷爷为什么要在院中种上一棵桃树,他便很有气力的答道:“你奶奶最喜欢的便是桃花,那花儿啊,像极了她那双眼。”
自我打记事儿以来,除了爷爷,其他的家人竟从未见过。每次问起爷爷,他总抬起头笑着说,他们啊,呵呵,采宁啊,他们不在这个世界啊。不过,你总是有机会再见着他们的,爷爷怕就是没这个机缘了。我总想再问,爷爷却忙得道,丫头,跟着爷爷不好吗,等你大了,自会明白。
这是一个极其隐晦的问题,外人也只以为家中仅剩我们祖孙二人,倒也乐得帮忙。虽是生在现代,却仍住在胡同的小院子里,作为两代昆曲演员,院子自然成了我们练声段的场子。
我轻轻弯了嘴角,却只觉一片咸涩,采宁啊,你已经长大了,都二十一岁了,是该自食其力的日子了,可是上天为何第一次就给了我挫折,虽然入了剧团以后,一直都没能担当过重要的角色,可是依我目前的能力,怎么着也得饰演个春香级的人物啊,可是团长竟依旧让我跑龙套,竟还说爷爷刚去世,我不适合当顶梁柱,会给剧团带来晦气,这都什么歪理啊,我气愤的从地上站起身,却猛地碰落了一枝桃花,我摸着头,轻叹道:“爷爷,赶快给我指条路吧。”
推开西厢房的屋门,久未活动过的铁门顿时发出吱吱的响声,自从月前爷爷住进医院,这门便再也没有开过了。我一脚踩碎了刚撒进屋里的阳光,高跟鞋踩遍整个屋内的地板,然后停在了那面镜前,我兀自盯着那扇说不出材质的菱花镜,那可是爷爷的宝贝,这几年电视上收藏节目大有愈演愈烈之势,我曾经厚着脸皮怂恿爷爷,让他把那宝贝镜子带到寻宝上也亮亮相,可他却突地严肃起来,说我胡闹,我以后自是再也不敢提出来了,可就是想不出个究竟来。
我从风衣的口袋里掏出眼镜戴上,仔仔细细的环视了屋内一周,四面墙上挂的都是些扮戏的道具,要不然就是爷爷收藏的心爱之物,每一件都是一个故事,都是那么亲切,转过身,看着桌上那些个化妆盒儿,眼前竟又模糊起来,对着那扇不大的菱花镜,爷爷戴着顶整纱帽,给坐在凳上的小女孩扮戏,那被吊起的凤眼勒得我好难受,直想吐。“采宁,万事开头难,以后就好了。”说完爷爷执起眉笔在我脸上细细勾勒着,“瞧瞧,咱们采宁简直活生生一个小红娘啊!”我看着镜中那红腮若霞的自己,这可是自己第一次化妆呢,吃吃的笑出声来,拽着爷爷的胳膊央他教我唱戏。
“啪!”一声脆响,我打了个寒颤,怎么回事,我竟然将那宝贝镜子摔在了地上,我慌得蹲下身去捡,还好没有碎掉,不然爷爷得•••••
“啊!”我伸手刚碰着那镜子,却见那光滑的镜面裂出一个大口子来,一种状似水银的液体从里面流了出来,我腾地站起身,倚住身后的桌子,内心安慰道,没事的,肯定是哈利波特看多了,大白天的,难不成有鬼?
原来还真的有鬼!我大声尖叫,然而那从液体中渐渐清晰地人影却活生生的立在了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