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溪儿大眼瞪小眼。我一手环胸,一手放在下颚摩挲,用一种审问罪犯的语气道:“说吧,泡了几个月?肿成这样。”
溪儿一如既往地赏给我个白眼,这才说起正事,“那些玩家死亡,是不是你干的?”
“除了我还能有其他人?”我没有一点谦虚的自觉,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战绩,“话说,你知道那些员工怎么死的不?”
说起这里,溪儿的表情变得有些怔然。其实这样配合着她原来的样子挺好看的,但是如今这个大胖子……我戴上痛苦面具。
溪儿沉浸在回忆中,“我和另一个员工碰面后,打算一起去杀那个落单的人,这样也互相有个照应。那个员工我也认识,跟我一个等级,但是确确实实是自己打上去的,结果被一枪秒了。”
“你们是一起行动的?”接到对方肯定的回答后,我又问:“那你咋没事?”难不成是觉得对方太弱了?不至于啊,我第一个副本又弱又非也没见他手下留情。
“他问我的任务是什么。”
鬼魂有任务的事玩家并不知道,能凭两三局游戏就猜到这个确实不容小觑。“然后你说了?”我打趣,“鬼怪的尊严呢?”
“当时怎么可能会说,没完成任务是会受到惩罚的。”
“当时?”我一听来了兴趣,有故事。
溪儿垂下头,两只肥大的手扒拉着她并不存在的耳朵。我是颜狗不错,她如果是原貌绝对会引起我的怜悯——可不是这副形象!
她楚楚可怜地说:“你不知道,那个人有多么魔鬼,竟然殴打我!虐待我!严刑拷打我!我……我……”她气急,一双小眼睛红彤彤的。
给彼此留点善良,好嘛?
“所以你说了。后来呢?”我摆摆手,打断她。
“我眼前一黑就晕了,只记得他把什么刺进了我的脑颅,从这里。”溪儿指了指自己的额头,我仔细望去,那是个针孔。
“你被钉了一根针,小事。”我说着准备开溜。
她见我转身要走,一把抓住我的衣角,肿大的身体这时倒是意外地灵活,或许有她本身的加成吧。我听她问:“我会怎样?”
“唔……”我摸索下颚,“说不准,或许会被追踪,或许是被控制,或许是……”我不禁想起鬼宅里突然爆头的男生,语气一滞,“砰!”我点上她额头上的针孔,“炸得稀里哗啦。”
在她又逐渐泛红的眼睛注视下,我转过身拍拍她的肩,“放心啦,多半是追踪用的,毕竟他还要你替他找资本家……”
我的语音一顿。刚才转身不经意地一瞥,我居然看见一个四周封闭的房间,门微微敞着,从缝隙中露出一只枯黄的手。
那不会是资本家吧?
我火急火燎地跑过去,生怕这人下一秒就不翼而飞。果然,我刚到门前,那手就带着门狠狠一关,力道大得直接把我拿来做阻挡的玻璃片给撞成两半。
还好我没用手。
里面没有镜子,看房间里的样子是没有灯光的,我无法通过反射进去。而不是镜鬼的我在外界实力并不强,看看这枯瘦的手臂就知道了。
与我瘦弱的形象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旁边那个大胖子,我这个李华的鬼魂拿个洛阳铲都费力,不过旁边倒是有个现成的大块头。我挥手呼应溪儿来下,指着这扇门,“锤它!”
“不要,痛。”溪儿一口拒绝,那样子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那我把唐寻——就是那个单独行动的人引过来——你跑得不慢吧这身体。”我倚在墙上,笑意盈盈。
什么狗屁队友情,能赢游戏才是真的。
听了我的话,溪儿似是回忆起什么,吓得一哆嗦,手里的拳头捏得沙包一样大,狠狠锤向门。
恐惧的力量竟是如斯强大。门被砸出一个窟窿,随之是第二个、第三个……没多久,门就宣布告废,我安稳无恙地踏进房间。
阴暗的角落,缩了一个西装革履、却胡里拉茬的中年男人,地中海、大腹便便,怎么都满足我对资本家形象的幻想。
“小李,不是我害的你,你不要找我……”看见我,那人吓得浑身直打哆嗦,双腿不停地发抖,****的布料已经湿掉,房间内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你是……”我看着他害怕至极的脸,“郭主任。”当然,我们鬼魂说话,除非持有道具,一般人是听不见的。
所以他不能否认我的话也不能认同我的话,只一个劲地求饶。我还在想这人是不是资本家,肥胖的溪儿终于挤了进来。郭主任看到她,抖得更加厉害了。
“芬……芬儿……我不是故意推你下河的……”
芬儿?有故事啊这俩人!我换了种双手环臂的姿势倚墙,打算看看溪儿下一步的行动。没出预料的,溪儿狠狠掐住郭主任的脖子,一张泡烂的脸狰狞至极。
这个郭主任当然不是资本家,顶多只是资本家的走狗。郭主任的话也是应证了这一点,“是卫……老板的错……是他让我……咳咳咳!!”
我示意溪儿松一些让对方好说话,哪知道松太多反而让对方被口水呛到。这时枪声响起,郭主任瞬间没了声息。
在枪声响起的瞬间我转过身,可一眼望去,只能捕捉到远处黑暗中的银色眼眸。他的眼中没有丝毫感情,完完全全的一个杀手,是对生命的一切漠视。
下一刹银色眼眸就完全隐匿于黑暗中。
“我迟早要把那个人给杀……”话还没说完,溪儿的头就爆炸掉,浮肿的肉块洒了我一身,粘稠的液体从我的西装上慢慢滑下。
这个死法与凶宅的学生男如出一辙,我基本可以肯定就是唐寻所为,因为在学生男身上我察觉出一种咒术之力,与现在溪儿死后所感知到的相差无几。
这个人居然还会咒术。
需要提防的地方还挺多。我召唤来洛阳铲,一有不对立马进去,总之在其他人没死之前先不忙管唐寻。
这个人,留着最后杀。
可为什么唐寻会杀掉郭主任,又为什么当时没有杀掉溪儿。而且他是先问溪儿的任务,再击晕给她安上诅咒,如果任务不对,可能迎接她的只是一颗子弹,而不是定时炸弹。
“资本家在哪儿?”
唐寻曾问过我这个问题。显然,他的任务与资本家挂钩,而此时又击杀郭主任。是因为郭主任要将资本家的秘密说出口,还是……他要将与资本有关的人都杀死?
我的任务是“杀死玩家保护下的资本家”,可玩家保护,并不一定是所有玩家都保护。再者,这个资本家根本就不是游戏玩家中的一员,是非员工非玩家的NPC,既然员工都可以接受到这任务,为什么玩家不能。
只是……任务一完成,他就可以传送回去,算作游戏胜利。而目前系统因为我们员工难度不大,要求我们赢得胜利的标准只有:杀死所有玩家。
所以不能让他们仍和一个完成任务。最好的方法就是,在他们完成任务之前杀掉他们。如果唐寻的任务与我一样,那我现在不应该去找那三人或资本家,而是该去杀掉唐寻。
可唐寻实力仍然未知,我没有完全的把握,变数可以说是难以预料,一旦一步棋错,那将会是满盘皆输。
这一步棋,走,还是不走?
我不是那种难以抉择的人,决定事就会干,剩下的听天由命。毕竟真等到那时候,后悔与无悔,都不再重要,走一步算一步罢。
但我还没找到唐寻,就看见了仅剩的三人组。也是奇怪,这三人组居然还没嗝屁,我记得那二人组也是我差不多歼灭的吧,另外四个员工,竟菜得抠脚。
正巧碰上,杀了再去找唐寻也不迟。我藏在镜子里,阴恻恻地笑起,一双手已经靠近离我最近的胡须男。
正如所有小说里讲述的那样,最后的纵使最强的,越往后的越强。胡须男应该是从小练过,不仅躲开我的攻击,还顺势抓住我的手,差点就给我扯出去。
还好我重心及时后移,才让他脱手。他们这时也知道了我的存在,另一个糙大汉往道具栏一掏,搞出了个……魔仙棒。
一个虎背熊腰的糙汉子,拿着粉捏捏的魔仙棒,那画面,着实有点辣眼睛。不过这个等级……灵能技能——我凑!我本能地往旁边一躲,蓝色的能量团从我身边擦过。
我兀地想起之前洛阳铲回弹子弹。
嘿伙计,你打过棒球吗?做过击球手吗?只需要抓住的“球棒”,对准飞来的“球”,给它狠狠来上一棒——
蓝色能量团就这样打在糙大汉身上,巨大的能量将他瞬间击飞,不费吹灰之力就撞烂建筑,从大楼中撞到大楼外,坠落得一干二净。
还行,我的技术没退步。
等等,我忽然发现我生前还会棒球?那篮球?足球?羽毛球?我细思极恐——我竟然感觉我都会,而且打得还不赖,难道我生前是什么运动健将?
思考之际,我也迎来第二波攻势。胡须男吸取糙大汉之前的教训,这次点燃了鞭炮,并提前计算好时间,在鞭炮扔到我的镜子里时直接爆炸。
我的镜子被炸掉,碎片掉了一地。
如果你只能把镜子炸成块儿,而不是粉末,最好劝你别炸。我的鬼影出现在各个碎片之中,笑得格外狰狞。
为了增加恐怖的氛围,我甚至让顶上的灯管全部爆掉。倏忽,我伸出两只手,分别抓住胡须男的脚腕,往下重重一拽。
男人的身体,被七零八落的镜片给分割成几条,这才落入镜中世界。
至于那个西装男,早就跑了。像他这种人,如果不跑我才例外。至于为什么没直接杀他……
这整栋楼基本都被我走遍,可发现了郭主任,也没找到涉及多重任务的资本家。也许……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玩家存活:2】
“我凑,你把他们杀掉了?这么强?”
行走中,与我撞面的夏俞验证了我的想法。
“那个女人,你刚才才杀掉?”
“嗯。”
【玩家存活:1】
唐寻必然是唯一存活的那一个,那么我的猜想正确了。
“你一开始,就遇到了胡须男那组人,并且另一个员工被他们所击杀。”我用的是肯定句。
“你怎么知道?”
我二话不说直接跑向西装男刚才逃跑的方向。
杀了人的会进入杀戮乐园,可从没规定过不能是动物。而动物必然是看不懂人字的,自然不懂游戏规则,既然见过血,那么总是想见第二次的。
一开始就错了。
那个藏獒,是玩家。
西装男,是混在玩家里的资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