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不进城。再说你也不能进城,你进城就算是自投罗网了,他们太子都敢动,你就更危险了。依我,你过京城绕路三十里,快马加鞭赶去西山,请松山王爷出面,我想现在连我爹爹也无法使人出来给我传递信息,肯定是城中发生了天翻地覆的事情,如果是三王爷发难,那,朝中再无人能与他抗衡,只得请松山王爷出山,他给我们做的证婚人,他当然会记得你的,你去找到他之后怎么严重你怎么说,务必请他出山一解江山危难!我说的话,可都记得了?”
他亲了我的额头一下,说,“你要听话,不能再哭了。这万里江山,就要有覆灭的危险,你此去真是重任在肩的,我又不能与你同行,我的心里,也不好受的紧。”
他说低下头,深情地看着我,再说,“你要记得,保护好自己,你腿上的伤还没有好,要记得上药。出门在外,要小心机灵一些,不要乱发公主脾气,嗯?还有,要快,不然难保太子安危!我这里也急需救援,蒋元帅的兵马如果再无法赶来,我们只能指望京师出兵了,大哥那里山高水长,路途遥远是指望不上的了。这一切重任,都委与你身,我实实不忍……”
这是我和云峰成婚后的第一次分离。现在父王不在了,太子爷下落不明,我又不得不与相公分开,但是没有任何办法,我只能出行,我扳鞍上马,云峰为我持缰,叮嘱说,“别忘了我说的话。”
我点点头。
“一旦遇上险事,不要鲁莽,凡事多用脑,逢凶化吉,记住了吗?”
我再点头。
他指着我的伤口说,“带药了没?要记得上药。”
我的泪止不住就要掉下来,我再也听不下去了,拉过丝缰,催一声战马,扬长而去。我身后的两名随从纵马紧紧跟随上来。
西山距此不足百里,我们三人一路纵马狂奔,天黑之前也便到了,我脑海中闪现了一个人的影子,那就是那个德休大师,他不是也说过他在西山云涯寺,让我有难时去找他?
此时天色将晚,就算找到松山王爷,他年事已高,也不宜跟我们星夜兼程出发,不如我先去西山寺中寻访大师,在那里借宿一晚,明日一早下得山来烦请老王爷出山,我跟两个随从说了,那二位说,“听公主吩咐。”
于是我们三人纵马前行,还好这是个大的寺庙,山上的路很好走,我们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有人速度报与德休师傅知道,德休看我一眼,我换了普通衣饰,倒也没什么,他也一眼认出是我,他再看看我身后的二位,顶盔贯甲气宇轩昂,他料想非是一般的人。德休请我们进去,我简明扼要说了来意,他点头说,“姑娘稍安勿躁,我去请问我师傅,去去就来。”
他拿走了我的生辰八字,去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方始回来,这时我们已经吃过斋饭在等他了。
他见到我说,“阿弥陀佛,姑娘久等了。你这生辰,我师傅说平生未见过,全数是阴数……”
“那便如何?”
“凶险得很,而且近期有灭顶之灾。”
“怎么解?”
“需得找个生日时辰全数是阳的人伴你左右才可保你平安。”
“啊?生日时辰全数是阳的人?我哪知道谁是这样的人?一时之间上哪里去找啊?”
“阿弥陀佛,正是,姑娘这样全数至阴的已经是少之又少。再想找到全数是阳的人,更是难上加难!”
我一下子呆住了。
我边上的一个随从冲我打手势,他不敢暴露我们的身份,只得数次张着口形对我说:“元帅,元帅,元帅!”
我真是心急失智,是啊,不如拿云峰的时辰试试,我于是把云峰的生辰八字写在纸上,请大师一试。
他这次去不多时便转回身来,面有喜色,说,“这真是千古奇遇,生辰至阴的人真的就遇上生辰至阳的人!请问姑娘,他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相公。”
“如此甚妙,如此甚妙!”
“他可解我身上的灾祸吗?”
“可以,但是你不能与他相离左右,他才能保全于你。若是分离,只怕姑娘凶多吉少,记住我的话,切记,切记!”
我对大师感激得很,施了银子在庙里,一宿无话。
第二天一早,我们三人赶紧下得山来,求家人禀报松山老王爷我来拜谒,不一会儿家人带路请我们进去,老王爷早年隐居些清幽无争之地,修心养性,很是自在随意得很,这天被我给打乱了生活作息,却笑迷迷地迎着我,说,“小姑娘,不是给你证完婚了嘛,不在家好好地守着云峰儿,跑到我这里干嘛呢?”
我没想到老王爷还这样风趣,施了一礼,说,“孙侄女有要事相商,请老王爷移步!”
老人家毕竟有过大阅历,看我这小表情不善,就回身把我带进书房里。
我反手带上房门,回身就拜,口称:“老王爷救命!”
老人家被我给吓得不轻,慌忙来扶我起身,“长公主不可如此,有话好说!”
我哭道:“老人家,我父王他,他让奸人给害了!”
“什么?这话从何说起?我怎么没有接到消息?”老人家这一惊可是不小,扶着我的手竟然微微颤抖起来的。
要知道,老王爷辅佐我的爷爷打下江山,又看着父王从小到大,当年他同着云老相爷一同扶我父王坐定这江山,我们家国江山事哪一件不是装在他心里的?父王比他还小着一辈,骤然传来驾崩的恶耗,他也是心痛不已!
我把城内外已封锁的事情跟他讲了一遍,老人家气得胡须翕动,向外喊,“来人,来人,请我的上方宝剑来!反了他们了不成?谁的江山也不清楚?这还了得,反了他们!来,来,来,琉璃儿,随着我,回城看一看!”
守着西城城门的是朝中老将,看看是松山王爷到了,二话不说,命人城门大开,迎着王爷脸色沉沉地说,“王爷出山是最好的!这几日城中人人惶惶不可终日,三王爷一揽兵权,皇王病重驾崩,太子不知去向……”
松山王爷怀里紧紧抱着他的上方宝剑,说,“我要去祭拜皇王。”
那朝中老将把头摇得象拨浪鼓一般,说,“宫里有人见到皇王崩于龙椅之上,之后就被三王爷着人移走,不知哪里去了,目前为止还不准许人祭拜的。”
“扯淡!一国之君驾崩!天崩地裂的大事,岂是可以隐瞒着不发?”
“是,是,是,老王爷所言极是。”朝中老将差两个人为我们引路,我们跟随着松山老王爷一路向前,直奔宫门而去。
我虽然得仰仗着老王爷进城门,但宫门口却是我的天下,此刻守着宫门的卫士虽然不认识老王爷,却认识我,二话没说,请我们入内,老王爷想是真的急了,竟然健步如飞,我也跟得吃力。
老王爷站在父王的勤政殿里高声呼喊,叫来人,他要见皇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宫里的人见我陪在气势汹汹的老王爷身边,赶紧催人去找三王爷。
我一脚踏进宫里来,泪水当即滔滔不止奔流下来!这里处处留存着父王慈爱的身影,当我还是幼年,便可以不必通禀直闯宫门,父王不管有多忙总是会放下手里的事情,将我抱坐在膝头,一双大手将我揽在怀里,感觉暖暖,他会问我都淘什么气了呢?有没有跟哥哥们学读诗书?干嘛要舞刀弄剑,伤着了自己怎么办……他为国家殚精竭虑,无一日是安宁。他只有与母亲相守的数年美好时光,娘亲走后,他日渐老去,越发叫人心疼,我最后一次入宫里与他相见后,他孤单的身影那么惹人心酸,还有我临行时,他送我到城外,殷殷嘱我照顾好自己,与云峰儿好好相安过日子,要保全太子爷的江山……言犹在耳,亲人已不在!慈父不在了,他永远不会再出现在我身边,那些美好的往事一幕幕划过心头,象刀子剜了心,好一阵撕心裂肺、痛断肝肠的悲伤……
三王爷闯进大殿的时候,我强打精神收了泪,看他一眼,他也看我一眼,我们谁也没有动作和言语。
然后他再看一眼松山老王爷,这位可是本朝中功不可没的老泰山,如果不是松山老王爷几次护主死里逃生,哪有这眼下的江山万里?这位老人家,怀中一把上方宝剑,上斩王侯下斩平民,鬼见也愁!
他三王爷也是轻易不敢招惹的。
三王爷一揖到地,口称,“老哥哥,平日里过的好神仙日子,怎么今日有雅兴出山了?”
松山王看也不看他,怒道,“少跟我掉虚文!让我见皇王来!”
“这个,老哥哥,皇王他两日前已经驾崩!”
“皇王驾崩,乃天下大事,不亚于天崩地裂的大事,难道你们敢就地掩埋不给皇王出殡不成?”
“老哥哥,这个自然是不敢的,只是,只是……”他拿眼睛看松山老王爷。
老人家说,“只是什么?只是你做了亏心事不敢让我们见吗?”
三王爷连忙摆手,“不,不,不,老哥哥别误会,皇王他确是自己病故的。这个宫里的一众御医都能作证。”
“那你为何不昭告天下,给皇王发丧?”
“呃,这个说来话长,那个国不可一日无君,皇王崩后,太子爷不见了踪影,这事非同小可,所以只好隐而不发!”
我冷哼一声说道:“太子爷可是你的亲侄孙,你把他弄哪里去了,快快交出人来!”
“哎唷,好孩儿,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我也没有把太子爷藏起来……”
松山老王爷说,“她怎么没有喷别人?还是你有嫌疑!”
“哎呀呀,我看我还是先带你们拜祭拜祭皇王吧,小小年纪,先我们去了,这也是无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