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予一个人在下面玩的满头大汗,一会儿跑去逗逗小丫鬟,一会儿爬上桌子玩弄着茶具,一会儿又坐在大堂中央的地上,低头玩弄着什么。段芸双看着他,时不时的笑出声,凤景余看他一刻都不安宁,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也是跟他差不多。
三个人就这样等了许久,终于有人来报说白玉到了,那下人刚说完,段芸双就看见后面走着的白玉,身旁还跟着一位女眷,怀里还抱着孩子。
白玉进来的时候,凤予从地上起来,看着他:“你就是白伯伯吗?长得一点都不老,还挺好看的。”
白玉被眼前的小孩弄得措手不及,但看他的眉眼间跟双儿颇有几分相像,立马就断定他是双儿的孩子,俯身将他抱在怀里,大笑着走了进去。
段芸双和凤景余哭笑不得的看着凤予,然后赶紧起身跟白玉问好。
两年多不见,白玉变化很大,看起来稳重了许多,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气质。
白玉将凤予放在地上,他跑到段芸双怀中静静的看着白玉和他身旁的人。
白玉向凤景余和段芸双行了一礼,凤景余让他快起来。
段芸双看着他身旁的女人,不禁问道:“玉哥哥,这位是嫂子吗?”
白玉笑了两声:“对,还有我的女儿。”
段芸双起身去向她问好,又将她怀中的孩子抱过来,看起来还没有一岁,但是小小的五官却很精致,非常漂亮。
她忍不住就亲了亲孩子的小脸,然后又问:“玉哥哥什么时候娶妻生子的?双儿在这宫中一点都不知道。”
“一年多以前,哦,那是你已经回宫了。”白玉说道,将旁边的妻子拥在怀中,好不恩爱。
两人坐下以后,开始说起了话,白玉说着他的经历,以及跟夫人的相遇,段芸双感叹着缘分的奇妙。
凤予爬到一边的椅子上,伸着脖子,看怀中的女婴,白夫人见他可爱,就将怀中的孩子抱到他面前让他看。
“这位妹妹,可真漂亮,她可以留下来跟我玩吗?”他眼睛看着她,头也不抬一抬,伸手去碰她的粉扑扑的小脸蛋。
凤景余正在跟白玉说话,忽听见凤予的说话声,不禁愣住了,然后又笑着摇了摇头,白玉也哈哈笑着:“妹妹这么小,等她长大再陪你玩好不好?“
“我就是要看着她长大,你放心吧伯伯,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的。”凤予站起来,认真的说道。
这下,所有大人都笑了,摇着头,拿他没办法。
其实白玉此番前来是受了太上皇所托,太上皇游历天下的时候去了他家里,当时跟他聊了很多,太上皇觉得他的一些话颇有道理,也看出他是一个可造之材,只是没有地方让他展示,于是当下就让他去皇宫里面找凤景余,他自己又飞鸽传书到宫中让凤景余有个准备。
临走时又将自己的信物交给他让他务必去宫中会见皇上,白玉勉强答应了,因为那时她的夫人已经快要临盆,他就先将此事搁置下来。
夫人生产之后,过了半年多,白玉收到宫中的来信知道此时在推脱也说不过去,于是就携家带口的进了皇宫,跟凤景余攀谈许久,凤景余很是欣赏他的政治才能,当下封他为大夫,专门帮他出谋划策,提供建议。
凤予坚持要让小妹妹留在他身边,段芸双想着孩子这么小,白玉和夫人肯定舍不得将她留在宫中,于是索性让他们住在离自己寝宫不远的一处别院,这样两家也可以时常走动走动,也满足了凤予的心愿。
白玉和夫人拒绝不了,只好答应,白玉感谢了段芸双,段芸双说既然你是我哥哥,那就是一家人,住的近也说的过去。
于是两家人就这样生活着,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他们兄妹二人,大字不识一个,一出河城,几本就是睁眼瞎,四门摸黑,只能全靠白玉了。
此时此刻,一向闹腾的白玉倒是沉默多了。她微微拧着眉心,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眼神有些茫然。
这里人生地不熟,若是用完了身上的盘缠,他们三个人是不是就得忍冻挨饿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找好落脚点,然后再找些事情做,不能坐吃山空。
段云双可以去码头扛包,做些力气活,德妃可以做些女工,可是她能做什么呢?除了会惹事,似乎什么都不会。一想到这些,白玉就觉得自己好没用。
“白玉,我们找个地方歇歇脚吧,我走得好累哦,肚子也咕咕直叫。”德妃实在有些走不动了。
白玉回头看了她一眼,
“这样吧,我们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然后再找房子,一直住旅馆是不行的。
这广城靠海,有许多通商口,来这里淘金的外地人很多。南来北往,人生地不熟,最需要的就是一间能遮风挡雨的屋子。有需求,就有供应,那么这就只剩下钱的问题了。在这个遍地生金,人满为患的地方,房子自然紧俏,房价自然不会便宜。
太差的,白玉实在住不惯,太好的又住不起。只好租了个中等的,有两间房,白玉单独一间,兄妹俩一间。
环视了一圈儿,这房子虽然简陋,但好在是单家独院儿,清静。
屋里简直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了,就一张桌,几个破凳子,和三张木板床。
“白玉,你后悔出来吗?”看着白玉那情绪低落的样子,德妃知道,尽管在家千不好万不好,她好歹是一官家小姐。吃的住的,再差也差不到哪儿。
这一出来就不一样了,什么都要靠自己,什么都要省着点儿。
白玉微微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明天,我们就分头行动,去找活儿干。出来了,至少不能饿肚子。
虽然一直假装坚强,一直安慰着唐家兄妹,可是白玉的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
这一夜,她一直睁眼到天亮。
白玉兄妹早早地出去了,在家发了会儿呆的白玉只好也出去了。
她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蹿,游游荡荡:我究竟能做什么呢?除了在私塾识过几年的字儿,偷偷跟河城戏院儿一个琴师学过一段日子胡琴,她什么也没学过。胡琴,胡琴。对呀,她突然脑门儿一亮,生出一计,可以去街头卖艺啊。
她忙从身上掏钱袋子,看看还有多少钱,有没有闲钱买把胡琴。
可是一掏,钱袋子没了。她恍然想起,刚才身后一直有个人紧紧地跟着她来着,只是她没在意。难道?
她蓦地转身,只见刚才跟着她的那个白色身影正急急地往人群里钻,一定是他!
“你站住!小偷,抓小偷啊!”她边追上去边大声喊着。
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谁也弄不清到底哪个是小偷,再者,这个人情冷暖,世态谈凉的乱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并没有人向她伸出援手。
“哟,小丫头,是不是无家可归了?”突然,走过来一个人,油声腻气的。
段云双抬头一看,一个满脸横肉,穿着深蓝色绸面儿马褂的老男人正色眯眯地看着他。看着他那脑满肠肥,满面油光的样子,她就想吐,便没搭理他。她拭了拭眼角的泪,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欲离去。不曾想,还没迈开步子,那脑满肠肥的家伙就一把拽住了她。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长得跟一瘌蛤蟆似的,看着就恶心,你给我弄鲍鱼,我都吃不下。”
话一落音,那些看热闹的过客便哄笑起来,弄得那脑满肠肥的爷无地自容,下不了台,顿时恼火了。一把揪住段云双的衣领,咬牙切齿,火冒三丈。
段云双甩开他的手,给了他两个嘴巴子,转身飞回屋子。
白玉也不好再推辞,答应了她,带着自己的妻儿搬进了一间小别院。
为了不让他们在宫里生活的不拘谨,段芸双命人将他们的别院收拾成普通民居的样子,还在前面的小院子里开垦了一片菜园,让他们仿佛生活在家乡一样,白玉夫妇对此感激不尽,白玉也尽力的辅佐着凤景余,共同处理着朝中事务。
凤予自从见过莲子之后,一直心心念念,每天总要去看看她才肯安宁,段芸双无奈,每次带他去别院看妹妹,他总是特别安静,两只大眼睛看着襁褓中的她,忽闪忽闪的,还经常跟她说话。
段芸双和白夫人看着他趴在床边,对着还不会说话的妹妹小声的说着话,都摇着头笑着,看来他终于在这宫中找到跟他同龄的人了,以前他都是跟丫鬟下人们玩耍,每回都将他们玩着团团转,又不敢说什么,现在他这么安静,看来这莲子的魔力不小呢。
凤予五岁的时候,段芸双产了一个女胎,太医说她的身体已经是极限,不能再要孩子了,段芸双虽然遗憾,但看着自己一双儿女如此乖巧喜人,也觉得心满意足了。
凤景余因为小公主的降临,龙颜大悦,大赦天下,又给她起名凤安,希望她的降临能让国家跟家安详太平,也希望她能一生平安。
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多年以后,当凤予已经继承父亲的皇位,身边站着他从小爱到大的莲子,治理着父辈们竭尽一生守护下来的江山,一切都看起来真的像人们心里祈祷的那样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