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庭礼回了院子,安安静静了几日,便又偷偷往清潭阁跑去。
这日,清潭阁上下如同往常一般作息规律,下人们见到顾庭礼恭敬的行了个礼,还不等打招呼,顾庭礼一阵小旋风似的就冲进了屋里,嘴里大喊着大姐姐。
一进屋里,却没看到顾婉清的身影,顾庭礼连忙往外跑去,差点一头撞在玉儿的怀里。
“小公子,你这是怎么了,急匆匆的万一摔着了可怎么好?”白霜也吓得不轻,连忙将人扶稳,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脯。
要是让蓝氏知道顾庭礼在清潭阁受了伤,这肯定又要闹翻天了。
“白霜姐姐,大姐姐去哪了?”
顾庭礼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想到夫子说的男女有别,连忙跟玉儿拉开距离。
白霜笑了笑:“原来是找大小姐,今日可不巧了,大小姐去韩家为韩老将军贺寿,可能会晚归。”
一听顾婉清不在,顾庭礼顿时失望的耷拉下脑袋,他可是好不容易偷溜出来的,没想到大姐姐还不在家。
柳嬷嬷听闻顾庭礼来了,连忙将顾婉清提前做好的桂花糖拿了出来,两眼笑成了一条缝:“小公子不必失落,我家小姐惦记着你呢,这桂花糖是小姐亲自做的,命老奴特意留给小公子一份。”
小孩一听这话,顿时眼睛一亮,喜滋滋的接过系着红绳的油纸包,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果然,大姐姐还是喜欢他的!
既然顾婉清不在,顾庭礼也没心思继续待下去了,毕竟现在他能出来都是偷偷摸摸的,为了避免母亲发现,顾庭礼觉得自己还是赶紧回去的好。
礼貌的跟清潭阁众人打过招呼后,顾庭礼迈着小短腿飞也似的跑了。
回去的路上,顾庭礼左右看看没人,偷偷将油纸包拆开,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清雅桂花香,整个人精神一振,拿起一块儿桂花糖就往嘴里塞,香甜软糯的口感让他幸福的眯起眼睛。
不愧是大姐姐出品,果然美味至极!
顾庭礼一边摇头晃脑的吃着桂花糖,一路往回走着,刚走到门口不远处,抬眸就瞥见了脸色黑沉的可怕的蓝氏,下意识地就将油纸包塞到身后藏着。
可惜,蓝氏早就瞧见了他手里的东西,联想到前几日听下人们说顾庭礼去过顾婉清那里,气得快步上前,一把扯过了他背后的东西。
力道之大,差点让顾庭礼都摔倒在地,不过,他满心都是母亲怒火中烧的样子,吓得小脸发白。
“母亲……”
顾庭礼扯着蓝氏的裙摆,弱弱地叫了一声。
“你还知道我是你的母亲?我与你怎么说来着?谁准许你跟那小贱人来往了?”
蓝氏气得几乎失去理智,扔了手中的油纸包后,柳眉倒竖,凶神恶煞的瞪着一双眼睛逼问。
顾庭礼终究是年纪小,直接被生母这发火的模样吓哭了,但还是磕磕绊绊的问道:“母亲,大姐姐与你们说的一点都不一样,大姐姐人很好,为何母亲不让我跟大姐姐来往?”
孩子的世界里可能分不清好坏,但是对于潜藏的善意和恶意,都有天生的敏锐度,顾庭礼能感觉到,顾婉清是真的拿他当弟弟,也并不是什么女疯子。
“看看你在宫里都学了些什么,就是如此顶撞母亲的吗?我看分明是顾婉清将你教坏了才对!”蓝氏厉声呵斥,声音尖锐又难听,一张明艳端庄的脸上表情扭曲,如同一个疯子般将顾庭礼拉扯到书房,猛得一推,直接将门关了上锁。
“母亲,母亲你放我出去!”
顾庭礼在地上摔得打了个滚,连忙爬起来扑到门上大喊大叫。
“母亲是为了你好,你如今什么时候反省了,母亲自会放你出来!”
蓝氏冷着张脸,丝毫不因为幼子的哭喊声而动容。
说完这话,蓝氏直接气得回了屋里直接摔了一套茶具,气呼呼的坐在椅子上,想到自己乖巧懂事的小儿子被顾婉清影响成这般叛逆的模样,她气得简直想杀人。
“母亲,今日你瞧见了庭礼的样子了吧?这若说顾婉清没教唆什么,谁能相信?母亲若是现在还不动手,只怕日子久了,庭礼会彻底服从那个小贱人,说不定还转过头来帮着外人对付咱们。”
顾婉榆微微抬眸,静谧的眸光中闪动着让人看不懂的神色。
“你放心吧,这事我早已谋划好了,这一次,为娘一定要让顾婉清身败名裂,才能解我心头之恨!”蓝氏阴测测的笑了笑,似乎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顾府的这些事,顾婉清还不知道,她带着备好的寿礼乘着马车来到了韩府,青萝先一步下去,扶着顾婉清从矮凳上走下。
顾婉清不喜欢踩着人背下马,于是每次出门,下人们都会注意备好矮凳。
“清儿!”
韩曙等的望眼欲穿,远远地,看到顾家的马车上走下来一道曼妙身姿。
少女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韩府的牌匾,周围所有的一切仿佛都不复存在,韩曙被那双雾气昭昭的桃花眼震到,那双美眸,仿佛两汪寒潭,清幽、冷寂,仿佛从远古到来的女神。
只不过,在听到那声清儿后,少女的脸鲜活了起来,双目染上喜悦,朝着韩曙小跑而去。
韩曙有一瞬间的恍惚,这般明媚的笑容,这张熟悉的脸,他好像回到过去,看到了那个永远见到他就会奔跑而来的姐姐。
“清儿,你终于来了。”看着眼前的顾婉清,韩曙一时心绪复杂,拍了拍她的肩膀,哽咽道。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韩曙跟韩月从小一起长大,姐弟俩感情深厚,后来顾婉清跟韩家疏离的时候,韩曙夹在中间,最为难过,好在这次顾婉清肯来给他老爹祝寿,韩曙打从心底希望这次祖孙俩能化干戈为玉帛。
看着韩曙高兴,顾婉清心情也不自觉好了几分,心底的紧张驱散了不少。
“快,你外祖父已经等好久了,你赶紧进来!”韩曙一拍脑袋,光顾着跟人叙旧,忘记领路,连忙拉着顾婉清的手就往里走去。
青萝和玉儿站在后面抱着寿礼盒子,有些哭笑不得,她们主子这个舅舅,还真是个心大的人。
韩家东厢正厅,顾婉清一进门就看到了不少人汇聚一堂,主位之上,坐着和头发花白,蓄着美须的老者,那张跟韩曙十分肖想的脸,身份一下就明朗了起来。
比起韩曙,韩战长得更为凶神恶煞,只不过见到顾婉清的时候,一双老眼也忍不住红了起来,但硬是梗着脖子不说一句话。
所有人顿时安静下来,目光在顾婉清身上游离,似乎在猜想这位韩家的外孙女,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想到以前那些传闻,所有人都有些看好戏。
顾婉清转身从青萝和玉儿手里拿过礼物,走上前放到韩战手边的空座上,自然而然的开口叮嘱道:“外祖父,清儿今日给您带的这些寿礼,都是对您有用的,这一副护膝,是清儿亲手制作,冬日或者寒凉的时候穿在腿上,可保护膝盖,您也能少受点罪,另外这些药材,上面都写好了如何泡脚用,都是清儿给您开的方子,对您膝盖的寒症有所效果,这些您用完了,清儿再来诊断,重新对症下药。”
所有人瞪大了眼睛,韩战的脾气暴躁,先帝年轻时候都是被他骂过来的,更别提如今的这位对韩战除了恭敬,还有更多敬畏之心,哪怕不在朝为官,韩家的地位也是超于一般世家。
能在韩战面前用平常心说话的,全天下都找不出一只手掌的人数来。
接着,众人只见韩战高傲的点了点头,听完之后将那对护膝拿了起来,在腿上比对了一下,开心的跟个孩子似的。
“这次还算你有心,像你舅舅,就根本想不到这些!”
韩战没好气的瞪了韩曙一眼,送礼送弓箭,真是一点都不窝心,还是他的乖外孙女好!
韩战完全忘了以前的那些事似的,拉着顾婉清直接在手边的另一侧主位坐下。
“你送的这礼物有心了,外祖父很喜欢!”韩战瞥了眼下面的几个武将,都是曾经的战友,此刻正眼巴巴望着他手里的护膝,心里更加得意了。
韩曙被自己父亲嫌弃了,也是欲哭无泪,连忙转移话题道:“父亲,听说清儿从蓝氏手里要回了那些铺子,前几日我路过,还看到正在闭门装修整改呢!”
韩战一定,欣慰的看着顾婉清,他就知道自己的乖外孙女,一定是好的,前几年,肯定是被那些人教坏了,如今恍然大悟,他可不能将人吓跑!
韩战虽是一手将韩月带大,但韩月性子本就跳脱,小时候就跟个皮猴子似的,直到长大才稍加收敛,面对看起来沉静的顾婉清,韩战反而觉得有些不知道怎么相处,生怕自己吓到顾婉清。
韩家两个男人都对顾婉清赞不绝口,加上顾家来的只有顾婉清,大伙儿心里都大概明白了这是顾家在韩家人这儿不受待见。
然而,有些人还纳闷了,韩家这时候跟顾家割裂的这么清楚,这举动也很耐人寻味。
毕竟顾家是太子党的事早就不是秘密,尽管嫁进顾家的韩家女死了,但顾韩两家也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的,现在韩家这举动,难不成是要与太子划分界限?
加上顾婉清又被皇帝赐婚给七王爷北冥钰,大伙儿心里都隐隐有个猜测,有可能北冥钰也对那位子有点意思。
说不清这到底是韩家中立的表现,还是重新选择阵营的问题,一时间所有人都心思各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