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半晌，顾老太太才有所松口：“你若真是没那些心思，那便最好，今日话说开了，往后还是多多为顾家着想，大度一些。”
顾老太太有意提点，蓝氏表面乖顺应承，闲扯了几句后，将话头引到了这年关备货之上。
“今日你来，为的就是这事？”顾老太太这才明白了蓝氏今日的目的。
蓝氏满脸真挚：“母亲，这眼看着要过年了，往年府里上下备货采购都是儿媳盯着，这其中流程也是儿媳更加熟悉，也不知道如今刘姨娘能不能操持好这事，一年到头的日子重大，若是哪里误了事，只怕是老爷也会不高兴的。”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关心刘姨娘，顾老太太想了想，觉得也有些道理。
“来人，将刘氏叫来，就说我有事询问。”
门口候着的婢女应声退下，忙不迭的小跑着去请刘姨娘。
一路小跑来到刘姨娘的院子，经过通报后小婢女这才进门，“刘姨娘，奴婢是老夫人院子里的，奉老夫人吩咐请刘姨娘去一趟。”
刘姨娘点了点头，不着痕迹将一个铜钱袋子塞过去，巧笑嫣兮：“这位姑娘辛苦了，姑娘可知老夫人是为了何事唤我？”
小婢女眉开眼笑：“知道，夫人去了老夫人那处，好像是在提及年货的采购准备。”
刘姨娘听明白了，对着小婢女又笑了笑，“还劳烦姑娘等我一会儿，我去里屋拿个东西。”
小婢女连连点头，过了一小会儿，刘姨娘便拿着一本小册子走了出来，跟着小婢女一道离开。
过了小半柱香的时辰，刘姨娘快步走进了老夫人的院子。
早知蓝氏在此，这会儿倒也没有惊慌，大大方方行了礼问候。
这段日子掌家，刘姨娘也不像往日怯懦娇弱，浑身上下都给人一种利落明朗的感觉。
顾准回到家中，对比失了权势事事不顺愁眉苦脸的蓝氏，自然是更喜欢善解人意，懂得小意温柔，如今还明艳动人的刘姨娘。
蓝氏见到刘姨娘这气度，面上不显，心里却恨不得将此人千刀万剐。
“刘氏，今日夫人来了提到过年备货一事，往年的确夫人做的不错，今年你初次把持如此重的大事，可有什么不顺的地方吗？”顾老夫人开门见山问道。
刘姨娘连忙站直了身子：“老夫人，妾身的确是初次碰这等大事，今日一早大小姐就派了青萝和白霜姑娘来交代，这两人都是大小姐身边的大丫鬟，她们给妾身留了一本册子，说是只要按照册子上采购就没有问题，至于年货之类的东西，妾身已经交代秦管家去准备了。”
蓝氏笑着打断刘姨娘：“这大小姐毕竟是个姑娘家，从未操持过这些事，虽能看些账册，但年货准备繁琐，这其中可复杂着呢，我觉着还是交给有经验的人省事些。”
蓝氏这意思，顾婉清的这本册子也派不上什么用场，让刘姨娘来办这事指定会有失误。
刘姨娘没说话了，顾老太太却没那么容易被说通，看着刘姨娘手中的小册子，便开口让人呈上来。
刘姨娘乖乖递上册子。
顾老太太接过之后瞥了眼，封面上苍劲有力的笔法写着五个大字——过年计划书。
想到顾婉清脑子里那些跳脱的想法，顾老太太来了兴趣，这丫头竟然还写了这计划书，看着倒是新奇。
打开一看，标记着序号的一条条采购细节，将年货一应俱全都写上了，哪怕随便来个人认字，按照这册子买都不会出错。
顾老太太越看越觉得顾婉清办事周全，这回，可不是她不肯帮忙。
实在是这本册子太齐全了，连市面价格都估算了差不多，比之蓝氏从前采购拿着银子不剩的时候，还预估了采购预算。
这是明明白白写着，不给人赚油水。
刘姨娘能照办，说明刘姨娘也不是个贪小便宜的人。
蓝氏就坐在老夫人身边，自然能看清册子上的一条条标记，越看脸色越不好。
这个顾婉清，就是来跟她作对的！
“母亲……”蓝氏几乎快笑不出了。
她要是不能揽下这事，那还多亏损了一副头面，简直是要心疼死她了。
顾老夫人轻咳两声，毕竟是收了蓝氏的礼，有了这计划书，蓝氏估计也翻不起太大风浪，这么想着，顾老夫人提议道：“这计划书写的十分完整，只不过这里面的事忙碌下来，刘氏你一人的确是太累了，手底下能用的人不多，且第一次说不准会有什么疏忽，未免太过劳累，不如这样，夫人对此驾轻就熟的，你们一道办事吧！”
刘姨娘敛眸笑了笑：“那就幸苦夫人了。”
蓝氏皮笑肉不笑：“不辛苦。”
刘姨娘对此似乎并没有什么意见，当着蓝氏的面又从怀中掏出了一本册子，看得蓝氏头皮发麻。
这又是什么东西？！
一个已经绝了她大半财路，怎么还有一个？
“夫人，这本册子也是大小姐留给妾身的，大小姐的意思是让妾身按照上面的安排分配下人们需要做的事，妾身原先是想着让三小姐跟着妾身一起忙，毕竟眼瞅着三小姐也要及笄了，日后嫁了人也需要学习这些事，免得被人笑话了去。”
刘姨娘边说边将这本册子递给蓝氏。
实际上，这本册子正是为了蓝氏准备的。
刘姨娘想起今早白霜她们送来的册子的时候，笑着表示年关将至，这采购年货的油水蓝氏绝不会放过，只要等到蓝氏找老太太求这事，就让她把这两本册子拿出来。
刘姨娘没想到这事来的这么快，也更加佩服顾婉清算无遗漏的本事。
这个大小姐，简直太了解蓝氏了，把府中每个人都看得无比透彻，走一步想十步。
蓝氏气得脸都快绿了，接过册子后垂着的手都克制不住颤抖。
顾婉清这个小贱人，这绝对是早就料到了她会找老夫人说情。
割舍了那么多东西，她最后揽下这事，却半点主权都没有，还得按照这劳什子计划书来，半点便宜也贪不得，莫名沦为了刘氏的帮佣！
蓝氏气得肺都快炸了，但这一切却是她自己提出要跟刘姨娘一起忙采购年货的事，事到如今反悔都没有余地了！
按照这本破册子，她是半点油水也捞不着，还白白给人做苦力，送给老太太的东西进了老太太的腰包同样要不回来。
蓝氏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了门，身旁的刘姨娘对着蓝氏福了福身，笑得灿烂无比：“夫人，妾身还有很多事要忙，就先走一步了。”
目送着刘姨娘走的潇洒，蓝氏差点没背过气去。
两人一走后，严嬷嬷看着老太太满意的欣赏着桌上的玉质头面，笑了笑道：“老夫人，夫人走时的脸色看着可不太好。”
顾老太太伸手划过白玉头冠，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兴许是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