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九思顿了顿,他倒是未想到芙清公主会这样说。
且不说驿站有位曹汝梓管事主管使团一应事务,自然少不了领路观景之人,再者,即便是使团真的想让他领路,也不应当让芙清公主一人上门。
“公主哪里的话,只是公主若想遍逛京城景色,找在下可就是找错人了。”魏九思沉吟片刻,道,“在下本不是京城人士,到京城不久,琐事缠身,尚且未曾在京中观赏过,更不要说带路了,公主怕是要找旁人相助了,驿站主事曹汝梓曹大人必定会妥善解决公主所需,公主请放心。”
他都如此说了,芙清公主自然不会再强求什么,只得换了话题。
“大人竟不是京城人士?想来南郑没有姓魏的人户,只有北魏皇族,才有魏一姓,莫非大人……”
“公主所言不虚,在下的确出身北魏。”魏九思这个姓氏,想瞒也瞒不住,何况他的事想必就算不是人尽皆知,也多有传言,何不坦坦荡荡的回答,“只是父母已亡,在北魏没什么可眷恋了,幼时便离开北魏求学,现如今也已不是北魏人。”
芙清公主了然的点头。
“如此便十分可惜了。好在皇上依仗大人,必也不会因为大人的姓氏而产生嫌隙。”芙清公主觉得无话可说,又沉默了片刻,道,“听闻别云楼是京城中最为好吃的六楼,陈将军等人定了别云楼的厢房,就在明日,还有其他几位大人,算是答谢诸位大人的帮助,皇上也已知晓,还请大人一定赏光参加。”
她说的不留余地,将皇上都搬出来了,就是为了告诉他,他们这只是一场堂堂正正的答谢宴,让他拒绝不得。
“既然公主将军盛情款待,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芙清公主面露喜色,第二次见面却也不知有何可谈,没说几句便告辞了。
送走公主,魏九思才松了口气。
“大人,你怎么跟送瘟神似的,我倒觉得这公主容貌清丽,好看的很。”
魏行道。
“那公主遮着面,你能看得到?”
“猜也猜到了。”魏行也不是傻孩子,也是知晓一些女儿家的弯弯绕绕的,“大人,公主独自一人,一大早便来拜访你,一等就是半个时辰,别人家都没有这个待遇,要么就是她有事求你,要么,就是看上你了。”
“慎言,慎言。”
这两个字魏九思都说腻了,奈何身边这一个两个,全都听不进去。
天渐渐暗了,阿瑶有些着急的站在宫门口往前看,始终没有宫人来报,
莫非魏九思当真如此无情,真的对皇上已无半分情意?
郑荆楚晚膳用的不多,一样夹了一口,便没有多吃,菜色基本是怎么上的就怎么撤了。
天黑了,她也不想借着烛光看折子,干脆早早的躺下了。
前些日子番邦进贡的物品中有一颗极大的夜明珠,到了晚上,灭了烛灯,将它放在房中,房中便有萤萤之光,像月光一般柔和,虽然光淡,照着屋子里却也不暗了。
她便常将这夜明珠放在床头。
夜了拿一本话本,一手抱着夜明珠照亮,一手翻看着话本。
阿瑶已经帮着她去城中搜罗了好些话本,她看过的足足有一摞了,要么不喜欢,要么看过了,放在一边,久了阿瑶也找不出新的,她便花银子去让说书的新写。
总归夜长漫漫,不看些东西,便更难睡着了。
一本话本又看完了,郑荆楚还是毫无睡意,外头天黑的厉害,料想已经极晚了。
“皇上,早些歇息吧。”阿瑶不由得提醒。
郑荆楚躺在床榻上,闭上眼,又怎么都睡不着了。
阿瑶走出门,也深而沉,已经这样晚了,她便不期待魏九思能够来,正要回侧殿去睡,忽然听到一阵悠扬的萧声。
萧声悠扬,仿佛从极远处传来的,细细一听,好像就在宫墙外。
这曲子特别,像是安睡曲又不太像。
阿瑶越听越觉得奇怪,片刻之后,又恍然大悟了。
必定是先生!
除了他,谁敢在皇上寝宫外奏乐?除了他,外头的人哪能知晓,这宫墙之内不远,就是皇上的寝宫?
阿瑶面露喜色,想去找郑荆楚报喜,又怕她会骂她,便瞧瞧退出去,回了偏殿。
声音传到郑荆楚耳中的时候已经有些小了,她听着这旋律觉得十分熟悉。有些像之前在小院中魏九思常吹的调子,想应该是北魏那边的曲子,她在南郑这么多年,竟然从未听过。
她无暇想这曲子是谁在吹,却觉得自己十分心安,躺在床榻上,不多时便睡着了。
曲调响了大半夜,天光乍破,鸡鸣破晓之时,那声音才听了。
阿瑶特意披了衣服抱着梯子去宫墙上看了眼,只能看见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渐渐走远了。
看被人,便知道是魏九思。
阿瑶知道,他必定也是对皇上有意的,可能碍着许多,不能明说,但是他的情意,并不亚于皇上。
能立于宫外吹一夜萧,寒风阵阵仍不能让他停歇,这种情意,是断不轻薄的。
天大亮,快上朝了,阿瑶才将郑荆楚叫醒,她安睡了一夜,竟一个噩梦都没有做。
郑荆楚起身,已然记不得昨夜发生了什么,匆匆换了衣服便去上朝了。
她精神不错,可瞧着魏九思却有些疲倦。
早朝无非就是那些说了几次的杂事,下朝之后,白一池看魏九思落在后面,故意等了等他。
“你昨夜干什么了精神这样不济?”
“昨夜做了一夜的噩梦,没睡好,”魏九思快步走出乾清门,正要上马车,被白一池拉住了。
“今日在别云楼有宴你是知晓的吧?陈如雪撮合这个宴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按理说他们都是南郑朝臣,很应该同东齐使团的人保持距离才是,这东齐使团不避嫌就罢了,怎么还堂而皇之的要宴请他们?
“是什么意思去的时候不就知晓了吗?眼下最重要的,是我要回府补觉。”
说完,魏九思起身上马车,魏行讳莫如深的拉着白一池低声耳语。
“昨夜我家大人不知道去了哪里,天亮才归。”
“魏行,少些八卦,赶紧驾车。”
“是。”
魏行忙坐上车,驾车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