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九思进门拍了拍身上的落雪，微微皱眉。
“家里？怎么会？”
他家在千里之外的玄以山，山上只有几个师兄弟和师叔伯们，再者就是师尊，这大雪封山，师兄弟们如今应当正在山中吃着烤地瓜围坐在炉子前取暖呢。
“是真的！魏行特出来瞧了，正是大人的亲戚，如今已经将人迎到后院喝梨汤了。”
魏九思急急忙忙的进后院，只瞧着后院房中热气升腾，他走过去推开门，炉火边魏行正煮着梨汤对面的矮桌前坐着一个穿黑色皮毛衣裳的少年。
“阿衡！”
“师兄！”
师兄弟见面分外亲近，两兄弟抱在一起，顾衡紧紧抱着魏九思，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师兄，好久没见你了，我想死你了！”
“师兄也想你，”
两个人坐在矮桌前，顾衡和魏九思讲了自己这一路的所见所闻，他从北魏地界一路来到南郑，天冷大雪，也是受了不少的罪。
“师尊和几位师叔伯师兄弟都可还好吗？”
“都好都好，只是天冷，山上更冷，炭火不太够用，师兄们隔几天就要下山采买，几个师叔伯们更是不舍得用，都生了冻疮。”
他们玄以山上的素来清贫，一不受世间香火，二多不入世，多数都是从山上采一些药材种些菜下山去卖，也有送家中孩子上门求学的会留下些学费银两，却也依旧过的清贫。
师伯们仙风道骨，北魏的皇宫中来人请了几次了，求师伯出山，万两黄金做酬，师伯丝毫不为之所动，将人拦在山门外，几次过后，便也就没人再来了。
“过些日子雪停了，我便派人送些银两回去，师弟不必担心师叔伯们。”
“师兄，如今你身份特殊，还是不要来往于南郑和北魏之间了。师兄可能身处南郑还不知晓，北魏最近朝野动荡，北魏的宁心公主两日前难产身亡了，太子魏如行，太师魏江鼎正互相缠斗，互相巴不得致对方于死地，宁心公主之死对魏江鼎打击甚大，难产子大，只保住了一个孩子。”
“竟有此事？”
想来他们离开北魏也有近一年之久了，未料到竟然发生了如此多的事。
“怕是过不了多久，北魏便要发生宫变，老皇上白发人送黑发人，又知宁心公主所生乃魏江鼎之子，极怒之下喷血病危，怕是命不久矣了。”
他们自北魏回来之时便猜到会有这么一日，只是没想到这一日来的如此快。
如今北魏真是危急存亡之秋，二虎相斗必有一伤，剩下一方必定也会重伤，此机会正是老天给他们的。
只要等到魏江鼎或是魏如行一方彻底败北，百废待兴之际，他们带兵攻上，必定能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割地赔款，尽收北魏，南郑将坐稳第一大国的地位。
“师兄，你何时能回山上，师伯想你了。”
“师兄留在南郑还有事未竟，等到师兄把事情都做完，就回玄以山和师父团聚。”
魏九思思虑一番，还是伏案写了一封折子，送到宫门让人递上去。
皇上不愿意见到他，总会看到他写的折子的。
深宫之内，大雪越下越深，宫中万籁俱寂，郑荆楚坐在案前，手上正是魏九思递过来的折子。
北魏终于乱起来了。
“皇上，芙清公主求见。”
“宣。”
郑荆楚放下折子，灯光昏暗，芙清公主自殿外走进来，她的披风上落了些雪花。
“芙清参见皇上。”
“公主请起，外面大雪正盛，公主怎么进宫来了？”
“芙清此次是想请皇上收回成命。”身边人帮芙清摘了披风，她坐在底下的椅子上，神色恳切，“皇上，芙清同十二王爷并无情意，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公主，你可听过皇命不可违？”她是皇上，说出口的话重达千斤，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出口的，便不能轻易收回，“十二王爷青年才俊，平定一方，实乃少年英雄，朕苦心孤诣为公主匹配了这门亲事，公主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烛光照不到的阴影里，郑荆楚眼微垂，看向底下坐着的芙清公主，眼中带了些狠意。
“十二王爷确是少年英雄，只是我用他并非两情相许，实在是强扭的瓜不甜。”
她一生一世的大事，必也不能由一句话随意裁断了。
“公主，你来京城两月有余，倘若十二王爷你都瞧不上，可还能瞧上别家的公子？”郑荆楚眸色微沉，目光落在手边的折子上，“公主若有心悦之人，这京城的豪门权贵世子王爷，只要年岁相当，朕都能允。”
“皇上，臣心中之人并非豪门权贵，他便是御史台的中丞大人魏大人，魏大人光风霁月，高山流水，妾心匪石。”
殿内的气压低的可怕，郑荆楚手放在桌边，手指微微动了动，唇角微微向下，阿瑶看得出，这是她极不悦的神色。
“公主，你此来为何？”
“自然是为两国交好，开放互市。”
“公主记得便好，东齐使团进京是为两国交好而来，并非儿女情长而来。”
芙清公主愣了下，她亦察觉到皇上已然在盛怒的边缘，只是她后宫中人众多，又不喜欢魏大人，为何不肯成全他们呢？
“公主，时辰不早了，皇上明日还要早朝，此事不妨日后再议。”
阿瑶见气氛不对，忙打着圆场。
“公主，若是你不肯在京中寻一良婿成婚，朕自可派人将东齐使团安全的送出南郑国境，联姻一事，若非两相便宜，只能是积累仇怨，于南郑东齐皆是无益。”
芙清公主话未再说，阿瑶已经将她送出了殿门口。
“公主，大雪深重，早些回去吧。”
阿瑶关上殿门，芙清转过头，已是两行清泪。
“公主……”
“罢了，回去吧。”
她本便是为着两国邦交而来，东齐国势低微，本就求南郑庇佑，她还妄想寻得一心人，实是做梦。
寝宫内过分安静，郑荆楚坐了片刻。
“宣白一池进宫，就说朕有要事同他商议。”
白一池在府中正睡着，被宣旨的内官吵醒，更衣之后匆匆骑马进了宫。
“白将军，你可能要提前回北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