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火杀人案是一个巨大的挑战,运气显然不是侦破这个案件的重要手段了。沈怡佳在马车之中不断的反思自己,整理着自己的心绪变化。
从华阴县出来,沈怡佳的心情有放松,有焦躁,有甜蜜,有委屈等等,沈怡佳惊觉自己竟然失掉了冷静,被情绪左右了自己的理智,变得目盲心聋。这个状态下,就是将一大堆线索都摆在眼前也分析不出个头绪来。
沈怡佳靠在马车一边,闭着眼。车内挂着一盏提灯,随着马车的运动轻轻晃动着,在沈怡佳的脸上投下一片斑驳摇曳的影。
“大人,我们到了。”靳羽芒停稳了马车,拉开车门禀报道。
马车停止了摇晃,车内挂着的提灯不再晃动,沈怡佳的脸上柔和又明亮,她缓缓睁开眼,眸中的疑惑焦躁之色尽去,只余一片坚定清明之色。
沈怡佳搭着靳羽菲的手下了马车,靳羽芒上前两步将令牌出示给守门的衙役。
“大人有礼,小人这就去通知县丞和捕头。”两人验看了令牌之后,其中一人就要进去通报。
“慢,本大人只是要询问乔忠和绿枝几句话,不必惊动县丞大人了,叫个刀笔吏将询问笔录都录到卷宗里,方便日后查阅。”沈怡佳上前两步吩咐道。
“唯,大人请随我来。”其中一个衙役应声,行礼之后就在前为沈怡佳引路。
县衙的前院平日是县丞及其他官吏断案办公的地方,正中为一广阔的广场,两侧的厢房有差役的班房、县衙中除县丞之外其他官吏办公及接待百姓的地方,广场一侧有一个极大的凉亭,是供来访办事的百姓歇脚喝茶。
沈怡佳环视了一圈,抬脚走进了那亭子,在一侧坐了下来,道:“本大人就在这里询问,你先去将绿枝带来,再提个泥炉和茶壶过来。”
“唯。”差役应声,小跑着去办了。
另有差役将燃着的泥炉和一整套茶具都带了过来,就安放在亭子中央。靳羽菲就近从一侧的厢房中搬了一把带靠背的椅子和两张圆凳。
刀笔吏就宿在一旁的厢房中,得了吩咐,草草穿上衣服提了书笔盒子便来了。
“小人张彦,见过沈大人。”刀笔吏是县衙聘请的小吏,吏非官,领俸禄但无封号品阶,只能自称小人。
“深夜叨扰先生,还望先生莫要见怪。只是有些寻常问题要需他们解答,先生不必太过拘谨,如实录入便是。”沈怡佳起身在椅子上坐定,离着泥炉近了些,身上觉得暖了一点,沈怡佳的脸上终显现出了一点血色。
“大人太过客气,张彦职责所在。”张彦并不迂腐,也不跟沈怡佳客套,自己搬了张圆凳到亭子一边。以庭边的长椅为桌,将笔墨纸砚从书笔盒子拿出来,一一摆好。
不等沈怡佳吩咐,靳羽菲便又寻来了几盏灯,亭子里虽不算亮如白昼,却也足够了。
差役带着绿枝从后院过来,绿枝身上的衣服还没来得急换,边走边擦拭着眼泪。瞧见灯火通明的亭子,绿枝止步不前,被衙役催促了一下,才抽噎着继续往前走。
“禀大人,绿枝带到。”
“辛苦差大哥。绿枝你不必惊慌,本大人只是有些疑问需要解答,你是张家的老人,张家的事没人比你更清楚。”沈怡佳柔声道。
“大人……奴婢定然知无不言。”绿枝颤声道,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
“只是寻常闲话,绿枝你不必多礼,坐下喝杯热茶。”沈怡佳带着浅浅的笑,随意的往椅背上倚靠着,没点豪门贵女的姿态,着实随意舒适的紧。
靳羽菲上前两步将绿枝搀扶起来,轻轻往旁边一带,绿枝便已在圆凳上坐定。
也不绝靳羽菲怎么发力,自己便从跪着变成了坐着,绿枝又惊又俱,人缩成了一团,止不住的颤抖着。
沈怡佳并不着急发问,缓缓起身,用火钳将火拨旺了一些,将一把小铜壶放到了火上。随手拿起茶盘上的小石臼,加了些大米和花生,边舂边入绿豆、芝麻、生姜和茶叶等物。需要亲自跑到县衙办理各种公文手续的都是寻常百姓,喝茶也无甚大讲究,通常在县衙内一等又是大半天,既能解渴,又可充饥的擂茶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擂茶的动作并不算优雅,世家女公子大都学的是煎茶、煮茶和庵茶之法,极少学习擂茶。沈怡佳平生只求有趣无愧,从不拘泥与出身门第,也学得这擂茶之法。这用小一些的石臼制作擂茶,起手落手间体现的是女儿家的健美,动作倒也飘逸俊秀。
“呜呜呜……”铜壶里的水沸腾了,石臼里的各种茶料也都被擂成了均匀细腻的糊状。沈怡佳将擂茶糊分到粗瓷茶碗中,又加了点炒米进去。垫上巾帕,提起铜壶,高高抬起又稳稳倾斜,让滚烫的沸水有力又平稳的充入到茶碗中。
擂茶的烹茶技艺大多是将茶糊投入到茶糊之中烹煮,但沈怡佳更喜欢沸水直接冲到茶碗中那一瞬间茶香盈室的惊喜。
浓烈的茶香飘散出来,茶香、米香、各种五谷的香味弥漫开来,在凄惶的夜色中传递出一抹温暖。埝一点细碎的盐巴,均匀洒在茶碗边缘,沈怡佳抬手示意靳羽菲将茶分给众人。
绿枝双手捧着茶碗边缘,感受着从指尖传过来的温度,稍稍止住了颤抖。沈怡佳以帕子净手之后,也捧了一碗茶,浅浅嘬了一口。茶里面加了点姜,带着一点点辛辣,却让沈怡佳的身上又暖了一分。
绿枝还没有开口,沈怡佳也不主动发问,各自捧着茶碗相对而坐。
张彦一闻到茶香便有坐不住凳子了,接过茶之后也顾不得烫,略吹了吹便喝了一大口,烫得直吸气,吸溜吸溜半天才将那口差咽下去,道:“这是小人生平喝过最美味的一次擂茶,幸甚幸甚。”
沈怡佳也不怪他行为唐突失礼,自捧着茶碗小口小口的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