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安宁郡主颇为优雅的细嚼慢咽，自己的模样，跟那些从来没吃过东西的荒民，几乎都没什么分别。
有些不好意思地将木棍上最后一口山楂块咬尽，宁娇怜这才腾出了嘴。
“我方才还以为，这糖葫芦需要将上面的红糖舔干净，山楂只是简单的摆设罢了。”
一想到自己方才的想法，她只觉想笑。
这番话，倒是勾起了安宁郡主的回忆：“哈哈，我小时候也是！侍女带我出来，买了一串糖葫芦。”
说起从前，她脸上那股嚣张劲，倒是散去了不少。
叫那些从边上经过的，看见往日嚣张跋扈的郡主，还有如此少女的时候，不免有些讶异。
“我舔完外头的的糖，就随手扔给侍女，让她帮我去丢掉。哪知道隔了半天，侍女都没有动静，一脸惊讶地看着我，还平白无故被我骂了一通呢。”
哪知，隔了许久才晓得，糖葫芦的乐趣，就是在于将糖片和山楂混合在一起。
才有这样食物的滋味。
还好还好。
宁娇怜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己手里头的棍子，压根没办法想到，自己要是真像安宁一样的吃法，会被这街上的人，如何耻笑。
“对了。”咬完了糖葫芦，安宁郡主回过神来，问道：“刚刚一直问你在看什么呢，都一直没回答我。”
“噢……”宁娇怜将视线重新转移在，还在表演着的壮士身上。
顺着她的目光，她也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对象：“娇怜你也喜欢看这种啊，叫什么来着？”
思考之余，耳旁却听到。
“我不喜欢，这种把戏，本来就是专门用来哄人的罢了。”
诶？
安宁郡主微微有些诧异，挑了挑眉头：“照娇怜你这么说，这些是假的？”
嘴一张一闭，一句话就这么出来了。
依照宁娇怜之前的反应，指不定是因为好面子，这才扯出一句话来，想没那么丢人。
她若是拆穿了，也没多大意思。
“是，就是假的。”宁娇怜不知晓她心里的想法，冷冷地回答了一句。
这样的坚持和倔强，反倒是让安宁郡主有些不知所措了。
怕她闹出些什么事来，连忙指了指不远处的某家店：“诶娇怜，你初来京城，应该还没见过斗蛐蛐吧，我带你去瞧瞧？”
宁娇怜却不答话，只是定定地盯着还在表演的壮汉。
眉头微微跳了跳，总觉得待会儿，要闹出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来。
连忙拉住她的手，又想劝：“你若是喜欢的话，到时候直接派人过来，将她接到安宁府就是了。”
也不知道是那个字眼，一下便激怒了宁娇怜。
大力甩开手，直接便朝着前方走去。
“诶，娇怜，你回来！”
光是瞅她这浑身杀气腾腾的模样，安宁郡主就大概能在心里想到，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
再看向对方的目的地，这不俨然就是要去那壮汉的麻烦吗？
虽说她从小，也接受过太师教授的武术，可相比整日都在边疆，时刻都经历着生死考验的宁娇怜而言，终究是差了那么一点。
力气比不上人家，安宁郡主只好快步跟上宁娇怜，在她耳边念叨。
“你别管真不真假不假，人家百姓过来，不过是为了图一个乐子。你现在去拆穿了，非但人家不会感谢你，指不定还会如何唾骂。再说了，咱们今日出来，也就带了这么一个车夫，对方这么多人，不如下次再来计较。”
计不计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先把人带走再说。
宁娇怜并不知道这一点，还真就停下了脚步：“你说的，可当真？”
“哎哟！”本来就因为跟不上她的步伐，脚步几乎快到不行。
突然一下停住，可不就让安宁郡主，直接磕着了她的后背。
额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便红，安宁郡主只是稍微揉了揉，再次劝道：“我没事，走吧走吧。”
或许是因为自己不小心，连累了对方受伤。
宁娇怜抿了抿嘴，只得应下她的话来。
也罢，若是待会儿，还看见他们在这里坑蒙拐骗，可别怪她，会做出些什么来。
“好。”
好不容易哄骗人答应了下来，安宁郡主连忙带着她，朝斗馆去了。
斗馆，顾名思义，就是专门为了给人们打发时间，开设出来的地方。
记得早在前些年，京城还没被朝堂管辖得那么严的时候。
便花钱，将那些因为战乱逃难的灾民买来，再外加几只凶猛的野兽，一场一场地打下去。
人和兽，本来就存在着极大的差距。
可为了生存下去，也只能激发出自己内心深处最凶狠的戾气，才有可能，有活着的机会。
至于观众么，自然也不可能是那些平民百姓了。
开设斗馆，原本就是为了吸引那些世家大族的兴趣，再从中获利。
若是人人都可以靠在边上观赏，那还有什么意思。
年纪稍大一点的，也干不出这种，把自己卖入如此境地，只为换取一餐半食的。
纵使心中有万般不舍，也只能将家中孩子，卖出一两个来，以全家能够得到庇佑。
在那种肚子实在饿的不行，可以偷偷将哪家孩子抓过来，直接吃生肉的年代。这一步，已经算是极为妥当的了。
“难不成，都从来没有人反抗的吗？”宁娇怜听着斗馆的来历，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居然还有这样残忍的事情。
且不说有没有人反抗，单单是朝廷接手京城之后，又怎么可能，会让这样的地方继续开办下去。
安宁郡主点了点头：“怎么说，都是自己的性命，有压迫就有反抗，他们自然是一样的。”
只是，一个国家的权势，往往都是掌握在大部分人的手上。
希望和实现，终归是有一定差距的。
那些卖孩子得来的钱，毕竟只有这么多。
想要光凭这些，养活一大家子的人，也的确不大可能。
可想走别的路，又还能有什么法子呢？
前有战乱纷争，他们这样贫苦的老百姓凑上去，别说什么其他，勉强苟活下来，便已然是万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