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神坛。
这里是整个南疆最大的一处祭坛,也是整个南疆唯一一个有资格祭祀蛊神的祭坛。在南疆,每一个祭坛能够祭祀什么神明都被规定的格外的严格,祭祀蛊神,那是只有南疆的大祭司才拥有的权力,自然也就只有这一处大祭司身处的祭坛拥有这样的资格。
大祭司巫烨的样貌显得格外的年轻,他的眉目看起来甚至于有些阳光,只看他的长相,怎么都没办法将他和整个南疆最厉害的蛊师给联系起来,在中原人的眼中,玩弄蛊毒之辈皆是阴险毒辣,不择手段之人,但巫烨却是剑眉朗目,一笑起来甚至还有两个小酒窝。
但若是与他熟悉的人便会很清楚,中原人的看法,有些时候还真的是八九不离十。
比如云瑶,她身着盛装跪倒在巫烨的面前,俯下身去行南疆个大礼,心中却一丝波动也无,甚至于还有些想要当着这前来参加蛊神祭典的成千南疆子民笑出声来。巫烨刺绣了华美图案的衣摆就在她的眼前,她却只觉得这人不配穿上这身华美的祭袍。
“起来罢,阿瑶。”巫烨笑眯眯的说着,甚至还弯下腰去,伸出手来虚虚的扶了云瑶一把,看着云瑶躲闪的动作,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而后仍旧是笑着道:“今日祭典需得你来作蛊神舞,着实是辛苦你了。”
“不敢。”云瑶只从嘴里吐出了两个字,头也没抬,只盯着巫烨的衣裳下摆,然而等到周遭的祭祀都已经站在了他们应当所处的位置的时候,云瑶才突兀的道:“大祭司,奴有事需要告知大祭司。”
纵然她是南疆万人之上的尊贵圣女,在大祭司的面前,也只能自称为是奴而已。
巫烨的眉头几不可察的蹙了起来,似乎是在判断云瑶这个时候和他说有事需要告知是真是假,到底是她真的有事需要说,还是一个借口。毕竟……他眯起眼看了一眼云瑶,唇边的笑意也减弱了几分,最后还是缓缓的开口道:“好,你说,何事?”
“日前在我身处的月牙村中来了三个中原人,”云瑶一字一句的缓缓道,“他们似乎是冲着大祭司手中的山河令而来,我将几人哄骗随我前来了神庙,然而之前有子民前来寻我赐福,一错眼的功夫,三人便不见了踪迹,恐怕是进入神庙去了,大祭司……可需要现在便去将几人给抓过来?”
从她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巫烨的面色就开始缓缓的沉了下去,他虽说身处南疆,但并非是消息闭塞之辈,甚至于对于南疆的大多数子民来说,他的消息更为灵通。南疆擅蛊,以蛊炼制而出的药奴是大祭司使唤起来最为方便的手下,而这些药奴的行动与常人并无什么异处,正好可以用作探听消息。
是以巫烨其实很早就得知了灵犀山庄被灭门的消息,而南疆大祭司一代传一代,师传徒的规矩也叫他很是清楚灵犀山庄和自己师父的师父的师父的师父到底有什么样子的渊源。南疆祭司手中传递了四代的山河令并非是南疆所有,而是出自于中原,他也很是清楚。
于情于理,他应当归还这个东西,毕竟这原本就不是南疆的玩意儿。但是……山河令相关的传说,巫烨也不是完全没有听闻,从中原传回来的消息各种各样,其中就包括了关于山河令的一系列传闻,包括“得山河令者得天下”这种空穴来风的说法。
他不相信得到了这个东西就可以得到天下,但是他诚然是觉得这个玩意儿不能轻易的还给中原人。
于是巫烨蹙眉,思索了片刻,就道:“为什么之前不遣人来告诉我这件事?”云瑶低垂着眉眼,回答的很是迅速:“因着这三人格外机敏,恐怕会被看出端倪,是以不敢遣人直接来告诉大祭司,打草惊蛇,于是暂且编造了故事,将他们哄骗跟我来此,却不想他们胆大至此,竟敢擅闯神庙。”
她话说的很是合情合理,巫烨虽说直觉有些不催的地方,但是没有能够直接挑出她毛病的话,只好应了一声,而后叹了口气,道:“蛊神祭被打断,总归不是件好事……也罢,暂且如此,你我一道回神庙去,巫英。”
巫烨最后一声叫的是他的徒弟的名字,这名小小少年几步就走上前来,看着自己的师尊,垂眸道:“师尊,何事?”
“主持蛊神祭。”巫烨说罢,也不去管巫英的脸上是什么表情,转身便向着神庙的方向走去。他的动作引起了下面南疆众人的哗然之声,纷纷揣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竟然叫大祭司和圣女连一年一度的蛊神祭典都能中途离开。
然而巫英的反应也是很快,他迅速的收敛了自己脸上的神色,而后几步就走上前去,抬起手来压住了底下的议论之声,沉声道:“神庙遭侵,师尊与圣女不得不前往,蛊神祭由我主持,蛊神舞也由我来进行,继续。”
这边稳住了局面,那边神庙之中就委实不是特别的太平了。
凤言秋从来都不是一个合格的客人,来到南疆神庙之中,自然也不会安分到哪里去。跟着云瑶的蛇蛊,三人来到了一处宫室之中,这处房间很大,只是里面并没有摆放什么家居的东西,看着空空荡荡,显得有些旷然。
房中的地上铺了厚实的地毯,而在中间,则是一处小小的水池,池中放着大大小小数十个粗陶罐子,密密麻麻的挤在中间,叫人一见便不由得想到了南疆的蛊坛,背后寒毛便竖起来了。
“那应当就是云瑶所说的劳什子蛊坛了,不过这么多,哪一个才是她所说的那个?”裴青然往前走了两步,最后还是碍于这些蛊坛实在叫人浑身不舒服,没有继续靠近,而是站在原地问道。
凤言秋闻言一挑眉,道:“你还真的准备帮她毁掉蛊坛?君子一诺,那受诺的也要是君子才行。”然而裴青然站在原地动也没动,表情已经很是分明的告诉了凤言秋他的选择了。
有的时候还真不知道这般天真的少年气是好是坏。凤言秋无声的叹了口气,而后抬起手来,指向了最中间的一个最大的蛊坛,道:“虽说我也不知道是哪一个,不过随便挑一个,破坏最大的罢。”
这么随便的吗?!裴青然无语凝噎,看着他半天,正要说话,就看见唐迟已经抬起了自己没有拿着折扇的那只左手,指间有一点锋锐寒芒一闪而过。
下一秒,蛊坛应声而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