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八。
黄昏。魔岭。
空荡荡的魔宫大殿,所有人都被夜无殇赶出去寻找舞倾城的下落,军队出动还不够,甚至连婢女和侍仆也也不放过。
此刻,夜无殇疲惫的坐在楼梯台阶上,满头疑云散不开。
整整三天,魔宫倾巢而动,就差把所有的地都挖开,始终也没找到舞倾城。他想不通,这魔岭上的一草一木如此熟悉,还有哪个地方能瞒过他的眼睛?身为魔岭的主人,这里居然还有他不知道的地方?
这时,魔兵探子来报。
“夜少!梨树林里有动静!”
“有何发现?快说!”夜无殇急切道。
“像是有一女子起舞……”
探子的话没说完,魔少主就一阵风般的飞出大殿。
梨树林。
这里的梨花常年不败,永远都是雪白一片。
从芷菲那里得知自己后来是被夜无殇掳走后,舞倾城没理由不来问个明白。并不想知道他如何救的她,只想再次试探他的心……
若不在乎她,他又何苦那般紧张?
再者,那首《陌舞》的词既然是他亲笔作的,他想表达什么,她一定要问个清楚!
所以路过梨树林时,她又开始翩翩起舞,放声吟唱:
“雪声微,冰川暮夜眸光坠;绡纱落,幽幽清香绕翡翠……”
想用这种方式引起他的共鸣,即便在冰川为她吹笛伴奏的夜无殇,不是他本人。
才唱了两句,那个黑色披风就急不可耐的出现了。打断了她的起舞,在半空中直接把她抱入怀,落地……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男人将她越包越紧,声音在颤抖,双唇摩擦着她的秀发,感怀的泪珠滴在她的脸颊上。
舞倾城心里涌过丝丝暖流,可即便这样,她也要故作冷冷的将他推开。眨巴眼睛很认真的看着他,轻轻挑衅道:
“你不是不爱我吗?干嘛还要救我?”
夜无殇稍有愣住,继而解释:“不是我救的。”
“哼,嘴硬心软。”舞倾城轻轻白他一眼,根本不信。
夜无殇也稍稍有点急了,一脸认真道:
“真不是我救的你!起初是傲寒……”
“我知道!”舞倾城打断,抄起手略有不悦,“他用海魂珠稳住了我的魂魄,但我并未完全苏醒。”
话说半句,欲言又止,继续打量着他的表情,期待着他能主动把接下来的真相说出口。
可男人只是一脸疑惑的沉默,似乎还反期待着她来告知真相?
让舞倾城很是无奈,便只得继续开口:
“芷菲仙子说,我并没有被人换血,可仍然神奇般的复活了。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有人暗中把亡魂珠植入我身体内。”
说着走进他,带着诚挚的期待,深情凝视,“夜无殇,我想知道那个人是谁,你能告诉我吗?”
男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复活的,便很认真的回答道:
“抱歉,我也不知答案。”
深幽如古井的眼神,丝毫不回避她的目光。
即便此刻他是满腹真诚,舞倾城也坚信他嘴硬心软。
“真的吗?”
她继续贴近,柔软的身子几乎要贴上他那刚硬的胸膛。她深情的双眸中,也渐渐涌上一丝委屈。
“夜无殇,承认一句你在乎我,不惜代价的救了我,就那么难?”
“呵,”男人苦笑,继而弯下腰将脸凑到她眉睫之内,很认真的挖苦道,“我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
“……”舞倾城不语,双唇微微翕动着。
“别忘了,我夜无殇刚过完新婚大喜。”男人傲慢的直起腰,讽刺的盯着她,冰冷说道,“这世上能让我倾尽一切、不惜代价的,只有我的新婚妻子。”
“……”舞倾城的心极速冻结。
“怎么,失望了?”
男人邪魅一笑,纤纤玉指轻佻的挑了挑她脸颊,在她耳边声如魔吟,“没关系,若不嫌弃,做个小的吧!”
无底线的羞辱,让舞倾城瞬间充满力量,她头一昂秒接话:
“不嫌弃!”
“……”夜无殇稍有愣住,没料到她会有这般反应。
“我做小!”舞倾城语气坚定,立马拿回主动权,“你何时纳我为妾?”
啥啥啥??
夜无殇发誓,这一刻真有些被她搞慌了,纳自己的妹妹为妾?靠!想都不敢想。
“妾?呵……”
他苦笑,更多是嘲讽和蔑视,挑挑眉冷声道,“我有说过做小是做妾吗?”
话落,女人的秀脸上露出迷惑不解的表情。
“什么意思?”
男人没立马回答,深深吸口凉气后,转过身去回避。留给她一个傲慢的后背,他清了清嗓子,大言不惭道:
“在我夜无殇这里,做小,就是正宫娘娘的贴身奴婢!”
说着缓缓转身,忍住一颗心被撕裂得痛,他言辞犀利,句句攻击,
“夫人吃饭,你得站着;夫人生气,你得哄着;夫人任性,你得惯着;夫人侍寝,你得看着!”
犹如一把巨锤打在女人心上,伴随着全身一僵,她被冰封在原地,眸光瞬间空洞无神。
夜无殇却不罢不休,步步追击:
“只有等到哪天夫人有喜了,没法为本少侍寝,你丫才有机会爬我的床……”
说着弯下腰,那张绝世俊脸再度凑到她眼皮底下,面无表情,直勾勾的盯着她。温柔低语,却依然声如魔吟,
“不过,本少不一定会临幸你,要看心情。”
“哦,是,是吗?”舞倾城缓过神,垂眸回避,手足无措的攥着衣角,使劲眨着眼睛。
“是!”男人回答得很坚定,说着直起腰,用那种不可一世的姿态蔑视着她,“如此一来,你还愿做小吗?”
“愿意!!”
谁知,女人又特么是秒接话。只见舞倾城倏地抬眸,那种深情和坚定,足以感天动地,
“夜无殇,只要能伴在你身边,我什么都愿意!”
感动天感动地,却怎么也感动不了他……
“可本少不愿意!!”夜无殇狰狞着脸,恶狠狠的语气中,那种强装出来的坚定只有他自己听得出来。
“……”舞倾城听不出,只感自己要垮了。
夜无殇的心也被撕裂,再无精力跟她纠缠,指着她的鼻子狠狠骂道:
“听着,你哪来的给我滚回哪去!”
说罢,拂袖而去。
“你?!”留原地的女人气急,追上去朝他吼道,“夜无殇,你凭什么……”
“就凭我是夜无殇!”
他驻足,再度凶神恶煞的打断,言辞愈发犀利,近乎赤果果的极致鄙夷,
“在我眼里,女人只有一种,花容月色,千娇百媚!你长成这样,也好意思跑来丢人??”
“我,我就是丢人了!怎地?!”
女人的喉头已是极度哽咽,可那股桀骜的劲头也不是盖的,“看不顺眼,你杀了我啊!干嘛要救我?!”
“最后说一次,你这条贱命不是本少救的!”
夜无殇被她弄得无限暴躁,说出的话也越来越伤人伤己。甚至指着她那半张鲛鳞脸,无限激愤,咬牙切齿道,
“稀罕你这张恶心脸的男人叫傲寒,不是夜无殇!”
这话一出,女人所有的委屈和那份“为爱坚持”的倔强,瞬间化作浑身怒火。
“你?!你?!”
舞倾城脸红爆筋,上气不接下气。羞辱伴着怒火冲破头顶,让她歇斯底里朝他厮打起来,
“我杀了你,杀了你!!”
男人没两下就将她制服,只需一支手臂便游刃有余的将她箍在怀里,他冷哼道:
“杀我??哼,下辈子你都没那个能耐!”
说着,将她重重扔开,嚣张丢下一句,
“滚!!滚回你的东海去,别再让本少见到你!!”
女人娇小的身躯被摔在地上,楚楚可怜;
男人却绝情的拂袖而去,甚至都没回头看她一眼。
——
梨树林里,残落的花瓣依旧在飞舞,舞倾城孤独的站在中央,凝视那个背影,极度悲伤、绝望……
她不知道的是,选择离去的人和她一样悲伤绝望,夜无殇已是泪流满面,伤心断肠;
她不知道的是,在身后不远处的一棵梨树旁,也有一个人心如刀绞……
傲寒!
他什么都看到了,舞倾城和夜无殇的一切,都看到了。
他什么都听到了,那爱的表白,和断然的拒绝,他都听到了。
悲哀的龙殿,也同样肝肠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