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叫“把脏水往你身上泼”？
母后，你简单的一句话中包含的信息太多，请恕孩儿一时半会儿难以悟透。
满头雾水的夜无殇，此刻已不知该有怎样的心情……
而夜微凉的怒火也是一发不可收拾，噼里啪啦的全都倒了出来：
“哼，靖陌，你果真心思缜密！亲手弑父时，还给自己披上道德仁爱的外衣？口口声声说什么，是我想要靖易来冥界陪我？！你是为我这个母后办事？！缺不缺德？！”
“……”夜无殇睁大眼睛彻底愣住。
尽管自己非常冤，可此时也没法不惊叹真凶的杀人逻辑。
天哪，这是怎样一个完美的理由？真凶的思维，是有多缜密？他洞察人心的能力，是有多强？
而面前母后噼里啪啦的控诉，仍在继续，夜微凉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之后你更是迟迟不发丧，就是想给自己留足时间，在尸体上做手脚，把真凶的罪名栽赃给饮天魂，对不对？！”
“没有！！”
夜无殇脱口而出，猛地缓过神后咽了咽口水，慌里慌张澄清道，“母后，孩儿，孩儿只是在怀疑他，我……”
“没有？！”
夜微凉打断，弯下腰，睁大眼睛逼近他，咬牙切齿道，“你当母后是瞎的吗？！刚刚我进来时，你在靖易的尸体上做什么？如不是我及时出手，尸体上的证据只恐早被你靖陌给毁了吧？！”
“……”夜无殇再度愣住，只感这一次是，百口莫辩。
原来母后早就来了，刚刚一直躲在外面？见我抬起父王的尸体，她误以为我要做手脚，毁灭证据？
的确如此！
尽管夜微凉此趟前来带着种种疑惑，心里并不肯定这事就是儿子干的。本也打算来好好问个明白，可谁知竟看到夜无殇想动尸体？
正是因为男人的这个小动作，让她产生误会，心里对儿子的猜疑骤然上升！
“母后息怒，母后息怒！”
最后还得尘鹿来圆场，惊魂未定的他，此时没法不心跳如雷。咽了咽口水，他惶恐不安的说着，
“一定，一定有误会！这件事不可能，不可能是大哥干的。”
嘴上虽这样说着，心里却也开始动摇。不仅仅是因为今晚母后的突然到访、兴师问罪，更多是今早退朝后，大臣们也有所议论。
而芷菲见众臣议论纷纷，更是在路过他身边时，丢下一句匪夷所思的话：夜无殇不发丧，只恐会引人非议啊！
当时他一头雾水，搞不懂大伙儿为毛这样说大哥。缺乏政治细胞的他，难以悟透个中玄机。
但现在母后的一句提醒，他如醍醐灌顶……
原来，大哥做了亏心事、有心魔？怕发丧时被人看出异常，所以才接受了素音的提议，暂且不发丧？其实是要留时间给尸体做手脚，毁灭证据？
“怎么不可能？！”
仍在义愤填膺中的夜微凉，秒驳回。看着那么单纯的小儿子，她只感痛心，
“在冥界，靖易自己都说了，一掌拍死他的凶手，就是他的亲儿子！！”
话落，尘鹿的脸倏地惨白，没法不质疑的看向夜无殇。
男人却毫无惭色，倏然从地上站起。镇定自若的朝夜微凉走过来，皱眉问道：
“父王果真这么说了？？”
夜微凉余怒未消：“怎么，难不成你还要污蔑他存心冤枉你？”
“不，父王没冤枉我！但……”夜无殇依旧镇定，义正言辞道，“他误会了！！中了奸人的计！”
说罢看向尘鹿，用眼神传递着信息。
半妖这才彻底大悟，忙点头附和：
“对对对，这点我可以证明。”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他欣然给母亲解释，“母后，实不相瞒，最近出现了一个千年吸血鬼，他跟大哥长得一模一样，根本辨不出真假。”
没错，关键节点就在这儿！
国王和母后没有偏激，大哥更是毫无心虚。选择不发丧，就是想弄清真凶是谁。因心里怀疑饮天魂，所以才把国王的死因瞒着我们。
天真的尘鹿以为这样说清事实，就能解除误会，可谁知……
“是吗？”夜微凉却深感不以为然，冷冷斜了他一眼，道，“一模一样的人，你亲眼见到了？”
别怪她刚愎自用，怎就那么偏激。夜微凉表示，好儿子的聪慧腹黑、心思缜密，都是遗传了她。
刚刚靖陌说完后，对弟弟意味深长的那一眼，以为我夜微凉看不到？！还当我是瞎的？！哼，把单纯的弟弟推过来做挡箭牌，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
“我没有，但大哥和倾城都跟此人打过交道，亲眼见证过的。”尘鹿一脸无辜的解释。
即便说得十分真诚，语气也十分肯定，可生性多疑的夜微凉就是不信。没好气拍打着小儿子的脑门，她噼里啪啦斥责道：
“你大哥和那鲛婢早已私通、沆瀣一气，你丫又不是不知？！他们说的你就信？蠢不蠢？！”
“别打了别打了！”
尘鹿一个劲的躲，顾不上心里的委屈，他紧皱眉宇焦虑劝道，“母后，你也别太偏激……”
“我就问你一点！”
终是心疼这个无辜单纯的小儿子，夜微凉也收了手。她思路情绪，朝尘鹿犀利追问，
“除了靖陌和那鲛婢，还有谁见过此人？”
“这……”
尘鹿语塞，那次雪山之行他没去，所以此刻只能呆呆看向大哥。
夜无殇也毫不回避什么，镇定自若的对母后回答道：
“从雪山回来的，他人都见过吸血鬼的真容，只有我和倾城。”
“这不就得了？？”夜微凉眉毛一挑，“靖陌，你这故事编得大啊！”
虽仍有些咄咄逼人，语气也仍带着讽刺，但好在尖锐的嗓门降低了许多。足以看出她心里其实也在犯嘀咕了，嘴上仍坚持，不过是她“嘴硬心软”的个性在作祟。
但站在儿子的角度，没法理解。
“母后铁了心不信孩儿，是吗？”夜无殇忍住内心的悲凉，面无表情的问道。
“你要我如何信？”
夜微凉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表情也不再似刚才那样的咄咄逼人，甚至也涌上了许多无奈，
“丈夫被杀了，来冥界向我亲口指认了儿子……靖陌你自己说，站在我的角度，该相信谁？”
“……”夜无殇沉默，顿时心里理解了母亲许多。也深深预感到，这个案子非常棘手。或许，将成为他继承皇权的绊脚石。
可吸血鬼为什么要这样害他？他拿不到皇权，吸血鬼也同样拿不到啊！毕竟他们有着一模一样的脸，可以互换身份……不，没法互换！
因为吸血鬼躲在暗处，无影无形，没人相信他的存在，也没人见过他的真容。所以，只能是吸血鬼来冒充他；而他，永远没法冒充吸血鬼……
咦？为毛不能冒充？
现在大伙儿不是不相信他吗？不是不是不信吸血鬼的存在吗？那他完全可以演一出戏，假扮吸血鬼出没，让父王母后亲眼看到，的确有另一个跟他长得一毛一样的东西存在。
而冤案，就是那厮制造的！！
这一刻，夜无殇心里再度燃起小邪念……
但好在他是个谨慎的人，深知这种做法是耍小聪明、很冒险，搞不好就会弄巧成拙。所以，这念头他也只是在心里想想，不到迫不得已，他不会轻易实施。
正暗暗腹诽着，这时，只见尘鹿一惊一乍道：
“不不不，还有芷菲啊！！”
母子俩一愣，搞不懂他这没头没脑的话啥意思。
夜微凉更是又恼又燥：“什么乱七八糟的？”
尘鹿欣然解释：“母后，我是说，见过吸血鬼的人不只有大哥和倾城，还有芷菲啊！！”
夜无殇顿悟，这才想起前不久“翎姨之死”的谜案中芷菲提到过，某晚她见到了吸血鬼，当时误以为对方是他。
照说“百合仙子”的身份，能让芷菲在父王母后面前有可信度。只要她作证，这误会能立马解开。
可夜无殇就是不想求助于那女人，便道：
“尘鹿，不重要了！”说着转向夜微凉，一脸认真的再度追问，“我只想问母后一句，你信孩儿，还是不信？”
“……”夜微凉不语。
讲真，此刻心里已基本相信了他。但这件事太过复杂，只恐靖易那个老顽固会偏激到底。
你懂的，那天把话说开后，靖易也跟她诉说了儿子的转变，说什么靖陌有逆天思想、三观不正等等。
足以看出这对父子之间的隔阂早就有了，再加上父子俩和鲛婢母女俩之间的种种孽情，只恐今后很难做到真正的“父子同心”。
见母后和大哥仍在沉默对峙，一边的尘鹿急得跳脚：
“哎呀，这事很简单，我这就去把芷菲找来！”
说着不管三七二十一，丢下他俩，火急火燎的往宫外跑。
夜无殇横竖都不会拉住他，若芷菲愿意作证，自是皆大欢喜。但他就是要弄清母后对他的态度，不甘心这母子间的久别重逢，却是在猜疑中针锋相对！
想到这里，他热泪涌上。便含着泪，最后一次追问母亲：
“母后，对孩儿，你信或是不信？”
“我信又有什么用？！”夜微凉也燥了，直接喷他一句，“你父王信吗？！”
这话让夜无殇暗暗松了口气，似乎这才感受到母后是嘴硬心软。紧皱的眉间终于散开，他深深叹了口气，问道：
“父王现在怎样？在冥界可还安好？”
“我能不让他安好？！”夜微凉噼里啪啦的怼道，“难不成你觉得我这个母后，会真让他投胎做苍蝇？！”
夜无殇被喷一鼻子灰，无奈道：“母后，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几个意思？！”夜微凉焦躁难安，火冒三丈。她本就是个急性子，最烦这对父子的磨磨唧唧。
夜无殇顿了顿，是真心不想跟她吵，便道：
“这里头有天大的误会，所以我担心父王他……”
话说一半，欲言又止。
夜微凉也烦透了，终于身心俱疲的坐下，极度无奈道：
“实话跟你说吧！你父王来冥界后，痛心疾首、悔恨不甘。”
没半点谎言，那天跟她一同诉说后，靖易已基本陷入绝望。整日愁眉苦脸，不再对着落衣的灵魂说肉麻的情话，而是痴痴呆呆的念叨着：靖儿，你为什么要杀我？怎就对父王下得了手？
所以这短短的八个字，也算如是描绘了靖易的状态。
夜无殇听着更是痛心，忍不住一拳打在墙上，咬牙切齿的控诉道：
“阴谋！！这都是那吸血鬼的阴谋！！他到底要干什么？！要干什么？！”
说着，还把身边的桌子一脚踢飞。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泄出心里的冤气和怨气。夜微凉看着很心疼，可嘴上就是硬：
“行了，犯不着在我面前表演！速速跟母后汇报，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她，对两个儿子的态度截然不同。
对靖陌的爱，永远埋在心里，不擅表达出来。从前这样，如今还是这样；
而对尘鹿的爱，却把那份慈母的柔软，展现得淋漓尽致……
也许这是很多母亲都会有的方式：对长子严厉，对次子溺爱。毕竟长子如父，迟早得撑起这个家；而次子可以惯着点，因为长大后可以享受兄长的照顾、呵护。
也许，在夜微凉心里，靖陌注定是个做大事的人，从降生的那一刻起，就跟皇权绑在一块；而尘鹿毕竟是作为“孽种”出生的，夜微凉心里对他有愧疚，必然转为更多的怜惜。
但也许是，靖陌身上有“靖易”的影子，这让夜微凉对他温柔不起来；尘鹿则不同，总能让她想起曾经的蓝颜知己——傲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