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岭梨树林。
月落沉沉晓,花开白雪香。
绽放枝头的梨花在微风中摇曳,一朵朵俏美纤秀。美而不娇,倩而不俗,映出一片洁白,让舞倾城的脚步渐渐放缓……
“倾城,你怎么了?”紫鸢见她没跟上,跑回来问道。
突感一阵愁思涌上,舞倾城呆呆看着她:“我想家,想冰川了。”
“啥??你家在北冰川?”猫灵惊。
之前从尘鹿那里听说她是半妖,这次重逢又得知她是鲛人。紫鸢便猜想,她是借助海魂珠的力量逃出归墟,这才来到中原。
舞倾城没回答,这时风力倏地加剧,微风变成一阵狂风袭来,扰得梨花瓣瓣飘落。让脚步放缓的女人驻足,仰头凝视着“雪舞漫天”,仿佛回到了冰川,看到自己在大雪的冰河边起舞。
可,之前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个画面,怎么回事?
她蛾眉紧蹙,百思不得其解。
树欲静而风不止,当眼前“梨花飘落、雪舞漫天”的景象越来越壮烈时,冰川里一幅幅模糊的影像从脑海里闪过……
“冰川!就是冰川!”舞倾城突然失声叫出来,“大雪纷飞,我在雾渺河边起舞!”
“……”猫灵呆住,表示很看不懂她的反应。
你在河边起舞,值得这般大惊小怪吗?欺负谁不会跳舞啊!
舞倾城却没空关注她,蛾眉紧蹙,拼命想找回丢失的记忆。
“有人,有人为我吹笛伴奏!是,是个男人!”
对,这次她真真切切的看到了。雾渺河边,飘飘欲仙的白衣男子吹笛,宛若仙子的她在雪花中起舞,郎情妾意,好一对神仙眷侣!
可她看不清男子的脸,也想不起他叫什么名字,难道这就是夜无殇口中的“你有没有忘了谁”?
舞倾城正思索着,狂风戛然而止,一阵悠扬的笛声传来。
可偏偏这时,听觉被猫灵打扰。
“所以呢?”紫鸢眉间皱起,略显恼怒。
有男人为你伴奏了不起吗?欺负谁没男人啊!
“嘘……”
舞倾城蛾眉紧蹙中,浑身紧绷,想不通这么美好的记忆,为毛自己会忘掉?所以,她越来越诚惶诚恐。
“紫鸢!这里,这里有熟悉的感觉。可,可我想不起来了!我,我头很疼……记忆,记忆有点混乱……”
“是不是生病了?”
紫鸢这才发现她的异常可能事出有因,便上前关心,想摸摸她的额头,又被舞倾城打断。
“嘘……”
她双瞳放大,眸光无神,像一只受惊的小宠物,“我刚才好像,好像听到了笛声。还,还有歌声。”
“……”紫鸢懵住,哪来的笛声歌声?
“对!是我自己的歌声!”
舞倾城突然惊喜起来,随着记忆突然开窍,脑子里闪过的画面也逐渐清晰。她拉着紫鸢的胳膊,无限激动道,
“我,我在冰川唱的,在雪地里跳舞。白衣男子给我吹笛伴奏,我好像记得,记得……”
话没说完,那悲伤的笛声再度传来。
“听,就是这个笛声!!”
虽依旧看不清画面中在冰川为她伴奏的白衣男子是谁,但那首舞曲她记得!
“陌舞!是陌舞!!”
随着记忆再次开窍,她将曲名脱口而出。然后一个腾空,在漫天飘落的梨花中开始起舞。留原地的紫鸢张大嘴巴,根本缓不过神……
什么陌舞?哪来的笛声?
这丫头疯了吗?
可她为什么要说“陌”?难道那笛声只有她能听到?这丫头和靖陌殿下之间,有秘密?
地上的紫鸢还在狐疑,空中的舞者却在如泣如诉的曲声中开始吟唱……
*
雪声微,冰川暮夜眸光缀;
绡纱落,幽幽清香绕翡翠;
梦亦催,月落烟浓琉璃杯;
画卿颜,珠帘垂;痴心碎,月如眭;
淡描眉,箜篌脆;滴清泪,落窗扉;
春燕独归念双飞,兴亡不尽流飒水;
三月梨花始展蕊,雪落冰川绡衣帔;
故国山河碎,断瓦凝残烟,血染城墙北;
朱颜颓,梦除非,往事追,流光陌舞人憔悴;
纵使今生成灰,相思依然不悔;
化身梨花漫天,不知为谁;
只愿来生来世,与卿相随!
*
“是夜无殇!!”
一段唱完,笛声未尽,空中起舞的女子就突然终止。在一声惊呼中,翩翩落地。她真真切切想起了那天早晨,那个片段。欣喜万分的跑过来,冲一脸失落的猫灵激动道:
“紫鸢,他说他叫夜无殇!他是夜无殇!”
猫灵:……
“难怪那日他要问我是不是忘了谁?原来,原来我和他真的是故人,真的是……”
说道这里,突然顿住,情人两个字被咽了回去。舞倾城瞬间欣喜转疑惑,瞳孔收缩,眉间紧皱起来。
“可,可我为什么会忘了他?我明明那么,那么喜欢他?他也是那般,那般的疼爱我……为,为什么会遗忘?为什么……”
她百思不得其解。
而猫灵似乎从这句话里看到了希望一般,深深的倒吸口凉气,将沉重和黯然压抑,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
“倾城啊,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你和夜无殇,是怎么认识的?”
其实她想问得更直接:为什么笛声只有你一个人能听到?那首《陌舞》的歌词,又是几个意思?你丫可知,夜无殇就是靖陌?
面对好姐妹,舞倾城心不设防,便找了棵梨树边坐下,将刚刚想起的一点记忆,向紫鸢和盘托出……
*
去年的某天,她不知何故悄悄逃离了冰川,一路向南直至雪山。途中因缺水,昏死在雪狼谷附近。
醒来时自己在雪狼谷的冰湖中,被湖水滋润,她渐渐恢复元气。看到空荡荡的岸边坐着一位白衣男子,猜想是此人救了她,便化作人形,上岸朝他走去。
四目对视的那一刻,她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朝男子脱口而出:
“本殿,是你救了我?”
白衣男子却异常冷漠,紧盯着她的瞳孔,低沉的嗓音一字一顿道:
“我叫夜无殇!”
“啊?”
她狠狠一惊,觉得这个名字很陌生,但眼前男人的脸,又是那样熟悉。可即便如此,她也想不来这个貌似熟悉的男人,从前的名字叫什么。
脑子里只有两个字——本殿!
“夜无殇!”男人再次强调,眼神开始阴狠。继而不屑的收回目光,傲慢道,“你可以叫我,夜少!”
“夜?”她依旧懵逼。
“夜少!”男人呵斥。
“夜?”
“再说一次,夜无殇!”男人近乎暴躁。
可她却不感害怕,楚楚可怜的看着他,轻声自语:
“夜……”
“……”男人只感无语,阴狠狠的盯着她片刻后,放弃,“好吧你赢了!”
她瞬间喜笑颜开,很不见外的挽起男人胳膊,俏皮一笑:
“夜,可以送倾城回冰川吗?”
男人白她一眼:“我很忙的!”
冷冷将她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拨开。她却不恼不羞,天真的冲男人眨巴大萌眼:
“那也可以送倾城回家啊!”
男人皱皱眉:“我为什么要送你?”
“因为我喜欢你呗!”她歪着小脑袋俏皮一笑,坦荡又大方,没一点少女的羞涩。
男人勾唇冷哼:“才第一次见,就能喜欢上一个男人?”
“第一次?”她略感惊讶,使劲思索了下,“嗯……好像也是哦?”
“……”男人没接话,冷冷斜视着她,十足鄙夷。
可她似乎一如既往的没察觉出来,笑嘻嘻道:
“不过没事,我就是喜欢你!”
“所以呢?”男人挑眉,态度冷傲不屑。
“所以你要送我回家啊!”她大言不惭。
男人:……
好吧,又被你完败了。
之后他将她搂在怀里,让她勾住他脖子,腾空而起,向北飞去。
可回家的途中,他一如既往的冷冰冰。没只字片语,无视她的含情脉脉,他始终目视前方,不愿看她一眼。
终于她忍不住了,轻声唤道:
“本殿……”
“夜无殇!”他厉声打断。
她只得改口,羞答答道:“夜,你的魔法棒又……又膈应到我了。”
这一刻的她,很清楚魔法棒是什么。可男人似乎不清楚,冰冷一句:
“那是长笛!!”
她糗……
弱弱低头看了看,可不是?他腹部的腰带上,插着一根翡翠长笛。
可她说的魔法棒,不是这个!
好吧,被他完败了!
“夜,你会吹笛?”她故作惊喜,用转移话题来掩饰尴尬。
“……”他却沉默不语,懒得回答。
“我翎姨也会,吹得可好了。”
“能不能别说话?我喜欢安静。”
她糗……
之后又是一路沉默,几个时辰的飞行后,终于在黄昏到达冰川。
白雪皑皑的冰川,到处都是冰雕,只有一条小河流水常年不化。她和母亲、翎姨的家,就在河底。
落地后,他将她放置河边,转身就要走。
她急忙拉住他衣袖,不慎将他腰间的长笛带落……
他恼;
她拾起长笛,弱弱请求:“可以为我吹奏一曲吗?我想听。”
他虽没拒绝,却依旧态度冰冷,还带着莫名其妙的悲愤:
“你想听什么?国破山河碎?”
她懵:“什,什么国?山,山河?”
当时并不知中原流飒国,更不懂“国家”的概念。
“……”他倒吸口凉气,不语。
但最后没再拒绝,便为她吹奏了如诉如泣的一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