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陶掌柜掷地有声。
“……”夜无殇惊住，一时难以理清这是怎么回事。
于是，陶掌柜解释：“国王交代过，事实只能单独跟殿下汇报。所以之前的两次见面，小人没敢说实话。”
夜无殇猛地缓过神，睁大眼睛问道：“你早就知道他是国王？”
陶掌柜点点头，将自己和国王的相遇、以及之后的约定，如实道来：
“起初我也并不知他是国王，因为他和您一样乔装了。那日，他拿一张图让我打造寒冰菊金饰，说必定大卖，我将信将疑。他当场付了五百两定金，说若卖不掉，这钱就是我的，金饰他也不要了。小的是个本分生意人，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自然不敢相信，更何况当时我也不识得那花……”
也许是对陶掌柜“杀兄霸嫂”的行为略有耳闻，夜无殇始终不能完全相信他的话，便愤愤然的打断：
“哼！你也算老实本分？谁不知你欺凌兄嫂，霸占兄长家业？”
“那都是外界流言，事实并非如此！”
陶掌柜焦虑解释，见对方瞳眸里仍有赤果果的质疑，他无奈叹口气，回归话题，
“小的还是先跟殿下汇报国王的情况吧！”
夜无殇顿了顿，心想：不管他人品靠不靠得住，说的可不可信，总得先听一听。事实怎样，本殿自有判断。
便道：“望你如实汇报，若有隐瞒，本殿定会重罚！”
“是！”
陶掌柜毕恭毕敬的领命后，继续道，“初见那日，因并不知国王的身份，所以对他的要求，我婉言拒绝了。没曾想第二日，他拿着银子又找上门来，仍劝说我打造寒冰菊的金饰。还说若卖不掉，他就统统买回去，分给家里的三妻四妾……我将信将疑，出于谨慎，虽答应了他，但执意要他坦言这花的名称。他沉默不语，所以最终，我还是拒绝了。”
“……”夜无殇听懵。
搞什么啊？说了半天，你还没进入正题呢！
陶掌柜表示别急，重要情节这就来了。
“当晚他差人将我带到客栈，单独向我亮出身份，并下令让我做这买卖。我惊呆，但国王说，这不仅关乎国之存亡，更关乎四方生灵的安危。我不假思索，一口答应，还承诺竭尽全力将金花卖开，哪怕亏本，也要助他！”
陶掌柜说了这么多，似乎都在渲染自己的人品？
这让夜无殇不得不起疑，便问：“他都跟你说什么了？能让你下如此决心？”
“国王说，此花乃关乎天下安危的圣物！许多心怀鬼胎之人，都想得到。他为保此花安全，就想出这妙计，让市面上四处销售假冒的金花，以迷惑敌人。但国王始终没告知此花的名称，还说这是为我好，不想让我卷入太深……”
听到这里，夜无殇深深思索了下，认为此人所言，并非不属实。以父王的性格，前两次打交道一定会试探陶掌柜的人品，毕竟这年头，手艺不错的金匠比比皆是，不一定非得找他。
“那后来呢？父王可曾还找过你？”
“来过！”陶掌柜点点头，继续道，“金花投入市场，反应颇好。几日后家兄认识了陶如燕，两人见此商机，也想掺合进来，被我拒绝。岂料他二人居然另起炉灶，做起了此花的金钗买卖？陶如燕还口口声声说，此花名‘寒冰菊’，是殿下最喜欢的花。我将信将疑，可谁知不出两日，满城皆信，金钗卖得十分火爆。于是，国王又秘密找上我，劝我将店盘给兄嫂，自此退出这计划。就让大家相信，兄长和陶如燕才是金花兜售的源头！”
夜无殇恍然大悟……
不得不承认，父王这出“依兰迷局”，做得妙啊！
“国王说，殿下必会找来。等您来了后，让我将事情的原委单独向您说明，另又一封密函，让我转交。”
陶掌柜说着，从怀里拿出密函呈给夜无殇。
夜无殇打开一看，只有四个字：雾里看花！
是父王的笔迹，密函不假。
“父王在哪里？”他急问。
“小的真不知！”陶掌柜一脸无辜，“国王说他已心无眷恋，让您别再找他了！如今我对国王的承诺已经履行，还请殿下降罪！”
“言重了，陶师傅何罪之有？”夜无殇道，“为国尽力，还背上欺兄霸嫂的骂名，委屈你了。”
这话并非真诚，夜无殇一向谨慎，此刻对陶掌柜所言依旧不全信。他在试探，看对方的反应。
“不敢当，其实……”只见陶掌柜并无欣慰，反而面露惭色，弱弱道，“其实那些传言也算半真半假，兄长亡故后，陶如燕的确欲将生意转到我名下，但被我拒绝了！倒不是因我人品多好，只是国王说过这里面水太深，我也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看得出，还算个实诚人！
夜无殇深深舒口气，也基本相信了陶掌柜所言。可就在他宣布让对方退下时，陶掌柜又语出惊人了，一脸羞愧的弱弱道来：
“小人对殿下不敢隐瞒，其实对陶如燕，我……我犯过错误，这是我一生的污点。”
夜无殇一惊：“莫非那陶如燕引诱了你？”
陶掌柜点点头：“也不知那晚是不是被她灌多了，竟把持不住，和嫂子……”
“只有一次？”夜无殇来了兴趣，紧张追问，“何时发生的？在哪发生？”
陶掌柜愣了愣，抬眸惊讶的看着他。心想，自己都招认了，殿下怎会对这些细节，如此大有兴趣？
莫非真如传言的那样，靖陌王子做了夜无殇之后，成了对“房中之术”乐此不疲的淫魔？
正想着，就听见夜无殇解释道：“陶师傅不必疑惑，此事还有隐情，望如实告知！”
于是，陶掌柜如实道出详情……
在他兄长死后第二晚，亡夫还未出丧，陶如燕便迫不及待在闺房引诱了他。事后他后悔莫及，本想远走他乡，可念及对国王的承诺还没兑现，尚未等来殿下，便也只得屈居在陶如燕的淫威下。
但那日后，他再不敢靠近女人的闺房。而他的亡兄，直至今天也没出殡，陶如燕却夜夜与其他男人在房内作乐。
“未出殡，何故外人就知你兄已亡故？还传言你欺兄霸嫂？”夜无殇问道。
“都是荣捕头发布的谣言！”陶掌柜也激愤起来，“此人和陶如燕私通，自然知道我兄亡故，便在外散布谣言，说我欺兄霸嫂！”
“你怎知是荣捕头说的？”夜无殇犀利的目光袭来，“他们的关系，你又如何知道？”
“实不相瞒，我没有凭据！”陶掌柜如实相告，“但荣捕头和陶如燕是旧识，这点街坊邻里都知。而且我兄和陶如燕的解释，就是荣军兄妹介绍的！”
“兄妹？荣捕头还有个妹妹？”夜无殇越来越疑惑了。
陶掌柜点点头：“荣家妹妹和陶如燕一样，曾也在宫里做事。”
“宫里哪个部门？叫什么名字？”
“好像是洗衣房，叫什么……水儿？”
夜无殇一听，惊了！
看来这些人，个个都不简单……
他太大意了！
“你可知陶如燕房内有朵邪花？”最后，夜无殇抛出正题。
“小人不知，我只进过她闺房一次，连头都不敢抬，哪会看什么花？”陶掌柜说着顿了顿，提示道，“不过，没准荣捕头知道。不瞒殿下，兄长在世时，荣捕头和陶如燕就经常当着他的面苟且。为了在陶如燕那留宿，荣军甚至还把我兄长赶出去过。”
“如此过分？！”夜无殇惊了，继续质疑，“你兄长也能忍？”
“不忍不行啊！”陶掌柜一脸苦相，倾诉道，“我兄弟二人本就是胆小怕事的手艺人，家丑哪敢声张？更何况家兄的生意，也得仰仗衙门当差的照顾啊！”
这就是普通百姓的无奈……
夜无殇第一次深深体会到！
“你今晚所言，句句属实？”
“小人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死无全尸！”陶掌柜坚定道。
夜无殇审视着他，看样子也不像撒谎。
“好，本殿信你！明日你回寒冰坊，本殿让衙门解封，你继续做你的买卖。另外，给你一张图，明日起你照此图打造金钗售卖，务必短时间卖开！”夜无殇道。
“小人领命！”陶掌柜道。
于是夜无殇画出羊藿依兰的图样给他。
“这个，和寒冰菊一样嘛！”陶掌柜道。
“你再仔细看看！”夜无殇道。
陶掌柜认真看了看，道，“又有些不一样，叶子更尖……”
“要打造得一模一样，可有问题？”夜无殇道。
“殿下放心！”
“好了，今夜你就留在这里，明日本殿差人送你回寒冰坊！”夜无殇道。
“殿下留步！”
“还有何事？”
陶掌柜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哭道，“请殿下为小民做主……”
“你还有何冤屈？”
“殿下，小人怀疑……怀疑家兄的死，是他杀！恳请殿下查明真相！”陶掌柜哭道。
“有何凭据？”
“家兄一向身体强壮，怎会猝死床上？而且家兄亡故至今，也不见仵作验尸，小人怀疑陶如燕和荣捕头还有事隐瞒，或许家兄就是被他二人害死的！”陶掌柜一把鼻涕一把泪说道。
“荣捕头的确可疑……”夜无殇深思道，“陶师傅放心，这寒冰坊的水再深，本殿也要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