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本地的警察们还在不识趣地胡说八道,丝毫没有意识到周亦凡和队长之间的对话意味已经有了微妙的变化。
周亦凡悄悄的往外走,自言自语地说声:“我去上个厕所!”
出了办公室的门,她在楼道了站了一小会儿。
没多大功夫,队长也出来,站在她身后没说话。
周亦凡转过身,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心虚地说:“姜铁,头儿,我错了!”
刑警队长姓姜,叫姜铁,三十来岁,身材魁梧,表情冷峻,是影视剧中常见的那种铁血刑警,司法悍将的标准形象。
姜铁冷冷地看着她。“知道错在哪儿了吗?”
“知道了!”周亦凡嗫嚅着说,小心翼翼地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说说……”
“我不应该冒失地说出我有嫌疑人,不该说出我有线人。”周亦凡咬着嘴唇,在检讨:“我们是外来的,他们这些人是本地的伙计,地头蛇,我们不能确定这里面有没有人跟盗墓团伙有勾结?”
姜铁点点头。
“虽然说天下警察是一家,但是保不齐这里面就有几个收黑钱的,有勾搭的,任何话都不可以随便说,这么简单的情况,你怎么会犯糊涂?你脑袋被驴踢了?“
周亦凡说:“对不起队长,我昨晚上折腾的,没睡好!“
姜铁意味深长地说:“这正是我要跟你说的,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
周亦凡心里一惊,但是表情却立刻松弛下来:“我擦!头儿你什么意思?“她理直气壮地狡辩:“昨天不是你叫我送那个被抢劫的悲催苦逼去派出所的吗?不会刚过了一个晚上你就忘了吧?”
“没错,是我叫你去的!”姜铁说:“那后来呢?”
“后来不是你们给我打电话,说接到法医的鉴定报告,证实那是古尸,叫我们可以暂停现场搜寻,是你亲自跟我说的,叫我不用赶回去了,可以直接回去休息了!你们几个挤一辆车回去的!”
“别转移话题!” 姜铁针刺似的的盯着周亦凡:“说重点!”
“什么重点?”周亦凡还在装糊涂。
“什么重点!你把那个被抢劫的倒霉蛋儿送到哪个派出所去了?嗯?”
周亦凡立刻明白抵赖和狡辩已经没有意义,索性坦白交代:“我把他放了!”
“理由?”
“在路上我跟他扯了扯,他跟我撂了底儿……”周亦凡压低声音说:“她就是我的‘点子’,他有线索!”
姜铁的眼睛亮了!
时间回溯到昨天晚上,确切地说是今天的凌晨。
周亦凡推推搡搡地把闻道士塞进了车后座里,开动时还在骂骂咧咧。
闻道士说:“警察同志,看起来你的脾气不大好!”
周亦凡说:“闭嘴!你个扫帚星!”
闻道士乖乖地闭上了嘴。
开了一会儿,周亦凡的情绪好像逐渐平静下来,说:“给我说说吧,逃跑的那两个人是谁?他们为什么抢劫你?”
闻道士苦笑了一声:“其实,我是个开堂子算卦的,有点钱,那俩个家伙,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说是找我来看风水,宅基地,把我骗到这儿来了,掏出刀子跟我要钱!”
周亦凡在后视镜里仔细的瞄了他一眼,说:“哦!你出来给人看风水,都不换一身衣服的吗?”
闻道士穿的还是那一身破睡衣,脚上还是那双旧拖鞋。
“看起来你出来的挺匆忙啊!”周亦凡说。
“这是我的风格!”闻道士掩饰着:“我们方外之人,闲云野鹤,身外之物,皆是累赘,我们修道之人的目的,就是有一天能够羽化成仙,甩掉这身骷髅皮囊。”
“我操!还他妈方外之人!”周亦凡说:“方外之人天天给人算卦,怎没算出来有人抢劫你啊?”
闻道士干咳了两声:“这是命中的劫数,是修道的必经之劫!”
周亦凡说:“必经之劫!哼,你穿成这样,怎么看都不像带着钱的样子,什么样的抢劫犯会傻到把你骗出来抢劫?你解释一下……”
闻道士从这句话里嗅到了怀疑的气息!
“他们是打算把我骗出来,用刀逼着我,要我的银行账号和密码,然后再有一个人看住我,另一个人回去我家取我的银行卡,再去取钱……”
“哦,这样啊!”周亦凡说:“这么说,他们是早有预谋的了?”
“那必须是的,早有预谋!”闻道士坚决地说。
周亦凡冷不丁地把车停下来,闻道士在后座上晃了一下,差点撞到前座靠背。
周亦凡转过身来,冷冰冰地说:“如果是早就预谋的好的,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他们为什么要在半夜三更的把你摆在大月亮地中间儿,这一片儿虽然在拆迁,但是还有些人家没搬走,而且旁边儿就是开工的工地,随时都可能有人出现。如果是早有预谋的,他们为什么不把你弄到一小黑屋里关起来?”
说完,她得意地笑了!就好象一个幼儿园老师拆穿了小孩子的幼稚戏法一样开心。
“省点儿力气吧!”周亦凡说:“等下直接送你去分局,晚上管你住,说不定还有夜宵呢!”
说完,她忽然从腰间抽出了一副亮晶晶的手铐,一下子探过身子,抓起了闻道士的右手,拷上。再把空着的手铐环麻利地挂在了车窗上边的抓手上。
这是闻道士在和周亦凡漫长而纠结的生命历程里,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错。
“警察同志!你得听我解释啊!”闻道士继续狡辩。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周亦凡特别剧情化地配合着闻道士的台词风格。然后掏出了电话:“”我不会听你解释的,我要给领导打个电话,汇报一下我们改变航向!”
周亦凡咧嘴一笑下,开始翻找电话号码。
闻道士在后后座上猛地用力踢了一脚,周亦凡猝不及防,手机掉到了地上。
周亦凡怒了:“老娘不给点儿颜色看看,你他妈的当老娘是你妈是吧?好欺负是吧?”
她翻过身抓住闻道士的脑袋在座椅靠背上使劲撞了一下,闻道士顿时晕得七荤八素。还没反应过来,周亦凡已经从座位底下不知道从哪儿翻出一条脏得不成样子的破毛巾,看起来她要堵住他的嘴!
闻道士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必须想个办法脱身!
刚才,他利用警察们的到来,摆脱了教师和毒刺的追杀。他本来的如意算盘是,让其中一个警察送自己离开现场,送到自己辖区的派出所,到了哪里,那个派出所有他的熟人,他可以顺利脱身,并且再度躲避起来。
那时候他没有确定这个开车送他的警察居然会是周亦凡。
但是,如果被直接送到某个公安分局,那情况就不同了。
周亦凡已经把破毛巾按到了他的嘴边,再用力一点儿就塞进去了!
闻道士停止了挣扎,让自己稳定下来,用力地深呼吸,冷静地说:“这是谁的毛巾!”
周亦凡说:“你管它是谁的,现在是你的毛巾!”
闻道士说:“这上面有凶手的味道!”
周亦凡的手停住了。
闻道士继续说:“一个血腥的现场,但是没有死人!……应该是重伤!”
周亦凡好奇地看了看他,说:“方外之人哈?算卦大师哈?还会推理。”
闻道士说:“不是推理,我闻到的!”
周亦凡说:“你是警犬?”
闻道士说:“我是特异功能!”
周亦凡说:“我擦,碉堡了!超能力啊!我还是头一回见到活的超能力啊!等会儿到了分局我一定找你签个名!但是咱们先乖乖地把嘴堵上哈!”
说着她直接把那条破毛巾塞进了他嘴里,然后双手扳住闻道士的图用力一掰,把他的脑袋塞进了铐起来的臂弯里。
周亦凡脸上得意洋洋,整个世界清静了。
闻道士急了,他甚至不顾后果地向女警察表白了身份,但还是无济于事。
这时候,他依稀好像又在空气中嗅到了危险的来临。
他嘴里呜呜地叫着,但是没法发出声音,他只好猛地用脚去踢车座,周亦凡这时正好弯腰去捡起手机,嘴里骂道:“还不老实是吧,老娘我弄死你!”
她捡起手机,刚一抬头。一瞬间被吓了一跳。
车窗外,浓黑的夜色中,有两张惨白的脸正在盯着她。
闻道士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就算是周亦凡,也被吓了一跳。但是她立刻稳定了下来。
车窗外,是一大一小两个面孔。
大的是一个女性,仔细看起来却是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还戴着眼镜。
小的是一个小男孩,看起来只有八九岁左右,正是调皮的年纪。他的身高刚好高过车窗的位置,还在好奇地往车里看。
周亦凡粗声大气的说:“干什么?大半夜的不在家睡觉,出来吓人哪!”
车外那个女人细声细气地说:“对不起啊,我们是从外地来的,这是我儿子……”她拍了拍男孩的脑袋:“我们的钱被偷了,身份证也丢了,您能不能行行好,借我几块钱,我们好卖点东西吃!”
这是流窜的乞讨团伙的惯用技俩。身为刑警的周亦凡怎么会不清楚。
周亦凡嘴里嘟囔着:“荒山野岭,哪里来的人家,分明是妖怪!”
但是,还是从身上的口袋里,摸出了几块钱,打算打开车门递出去。
闻道士呜呜嚷嚷的喊着:不能开门,不要开门!
男孩转过脸来,向他诡异地笑了一下。
周亦凡的手已经搭到门把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