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静风看到忆霜脸上的表情,心里一片暗然,脸上却笑意浓浓的道:“说实话,一直以来我都没办法把想貌普通的阮愁与惊世绝艳的薜忆霜联系在一起,就是那一日发现你真实身份的时候都有些不愿相信。因为我一直认为这世上的女子都不会把自己变丑,也从来都不知道一个女子会有那样的才能。薜忆霜,你实在是好本事,一朝一夕之间居然就把我苦心经营了十年的军队打的几乎全军覆没,并且破了我的水龙阵。”
他的语气中有一抹忧伤,话中却又满是敬佩。
忆霜冷冷的哼了一声道:“我再有本事,也及不上你。处心积虑的接近楚莫离后,还能让他原谅你。让他原谅你也就罢了,居然还能跟他一起对付阳靖。你的这份心思,普天之下只怕无人能及,阴险狠毒举世无双。”
楚莫离听到忆霜的话,脸上有一抹难见的尴尬,却又欲言又止。
忆霜的话虽然说的极为挖苦,他却也不以为意道:“其实我这些都算不上什么本事,你若知道其中缘由便会觉得再简单不过。”他看了看楚莫离后又道:“我承认当初设下计谋接近他,确实是有那么一些想法。而那些想法却是极为简单,因为我只想知道为什么我同父异母的兄弟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他为什么一生下来就如众星拱月般生活,而我却要靠自己的努力奋斗才能有所成就。”
忆霜听到这里不由得一怔,苗静风与楚莫离是亲兄弟?转念一想,却又能想得明白,楚明帝那样好色,他出游或是视察民情时,“顺便”与民女发生关系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知道他们之间这层关系,便不难理解原本敌对的两个人为什么会站在同一阵线了。
两兄弟就算打的再厉害,关系再坏,性格再水火容,通常在遇到强敌,对其造成威胁时,都会将以前的那些恩怨暂时抛弃,共同对付强敌。若是取得胜利后,两人间却又难免有一场激烈的撕杀。
楚莫离淡淡的道:“这些事情都不是我们能够主宰的了的。”那些往事又浮上了心头,心头不禁又浮起一抹阴霾。
苗静风淡淡的道:“我以前是有些不平,可是到现在,却又觉得无所谓了。当年父皇若是将我的娘亲接入皇宫的话,我的心里只怕还要承担更多的东西。以前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只怕是永远也享受不到,所以,楚莫离,到现在我并不头一羡慕你。这一仗纵然我们惨败了,我的心情却和你不一样,至少我没有你那样的压力。在你的心里,只怕是问了你自己千百次你会不会成为大楚的亡国之君。”
楚莫离看了他一眼,静默不语。
苗静风又道:“可是对我而言却不一,我损失的只是十来年的心血,而没有你那样的心理负担。”
楚莫离听他说的有些古怪,盯着他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苗静风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有抹苦涩,映在那有几分妖娆的五官中,却又有些让人心生怜意,他缓缓的道:“我今日里来这里,只是想告诉你,我的军队已经全军覆没了,以后再也帮不上你的忙了。”
楚莫离的眸光中也闪过一丝无措与伤感,这片江山,交到他手中的时候便已经七零八落,而且朝堂上下一片混乱,更兼乌干在其中捣鬼,他的这个皇帝做的实在是不像皇帝。只是再不像皇帝,他还是皇帝,并且还得为整个江山负责。江山治理好了,是他应尽的义务,而江山若是在他的手上丢了,那他便是千古罪人!并且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苗静风见楚莫离满脸凝重的模样,当下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接着道:“所以我只需把我和她之间的事情做个交待,我便可以再回到我的洛湖之上,过我逍遥自在的日子。”
忆霜见两人越说越伤感,再见得楚莫离那副伤痛的表情,嘴角不由得划过一抹晒笑,就算楚莫离再倾尽心力,他也无力回天,因为他的对手是阳靖。
她以前对阳靖不是太了解,只以为他手段残忍,能征善战,可是当她对他的了解越多时,却越加发现他的好处。他和楚莫离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阳靖就好像天上的太阳一样,热烈而执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而楚莫离就像月亮,温吞而谨慎,总是会错过最好的机会。
忆霜冷冷的道:“你我之间的恩怨,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说的清楚!苗静风,你不要忘了,你欠我的是一条人命,所以就算是你躲到了洛湖之上,我也一样不会放过你!”
苗静风淡淡一笑道:“其实我一直想跟你把那天的事情讲清楚,背负着那莫名其妙的恩怨一直都让我极不安生。而你派去的那些杀手,纵然我不愿意杀他们,可是为了保命却又不得不将他们杀了。所以我一直很佩服你,你一个小女子,居然让那一群大男人死心塌地的为你做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所以看起来我好像欠你的血债是越欠越多,但是不管你信或者不信,我都没有杀薜印天。”
他见忆霜的眼里满是不信,他接着又道:“其实你仔细想想,像不难发现我根本就没有杀薜印天的动机。一直以来,我对他都极为敬重,最重要的是,他一心为民的举动让我佩服不已。而对于朝庭我更多的是失望,所以才会起事,当时也想从楚莫离的手里夺回原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他幽幽的叹了口气后又道:“那一日薜印天原本可以杀了我,但是却因为心中体恤百姓,最终将我放了。以我对朝庭的了解,知道他回朝后,只怕会有大麻烦,又听闻他已被副将押送回朝。当时便决定追上去将他劫下,虽然存有私心想拉他入伙,但是却并没有半点害他的意思。”
忆霜冷冷的看着他道:“现在已经死无对证了,你想怎么讲都可以。但是我亲眼见你手里拿着弓,而箭又是从身后射来,当日正在激战,再无其它的人拿着弓箭,不是你又是谁?”
苗静风淡淡的笑道:“可是你有亲眼看到我拉动弓弦吗?”
忆霜微微一怔。
苗静风有些无奈的道:“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有时候就是亲眼所见的东西都不见得是真的,更何况你只看到我拿着弓弦。”
忆霜冷冷一笑,幽幽的道:“苗静风,你说这么一大堆无非是想为你自己开脱,你说不是你做的,那又会是谁?”当她听到苗静风的那句“亲眼所见的东西都不见得是真的”时,心念不由得一动,那一日除了那支飞来的箭之外,还有崖顶上绳索莫名其妙的断掉的事情,莫非那一日还有其它的人在?
苗静风也不生气,看着忆霜道:“你已落在我的手中,我原本要杀你是极为容易的事情,之所以费这么多的唇舌跟你解释,无非是想告诉你,我不想杀你,同样也不想杀薜印天。而对于那天的事情,事后我一直在调查,终是在崖壁上发现了那支断了的乌金箭,之前已经派人将箭送给了你,想必你也收到了。”
忆霜眸光流转,冷哼一声道:“世人皆知,乌金箭整个世上只有阳靖有,你在战前将那支箭送来,不过是想离间我和他之间的关系罢了。苗静风,像你那般阴险的人,叫我又如何能相信你的话?而我此时落在你的手上,本没打算再活,你也犯不着如此花言巧语!”
苗静风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只是我将你抓到这里来,却并没有杀你的意思,就算我想杀你,楚莫离也不会允许。再说了,你这么美,只要是个男人只怕都下不了手。我承认,当日里派人将那断了的乌金箭送给你的时候,的确是想挑拔你和阳靖的关系。可是你为什么不想想,我的手里为什么会有那根箭?”
忆霜盯着他道:“阳靖的乌金箭他已用了好几根,以你的本事,弄根断箭来实在是一件极为容易的事情。”她嘴上这么讲,心里却在思索,如果苗静风说的是真的,那么那根断箭又是从何而来,为什么会在苍云峡里,那一日并未见到阳靖的身影。
她的心里又浮起那只乌金箭的样子,心里猛然一惊,突然间觉得那支箭极为熟悉,她那一日被阳靖射伤时,何喜帮她帮箭拔下时,便将箭尾除去。而何喜又恨那只箭伤了她,欲将箭头也拆断,却无奈那只箭的箭头极为坚硬,何喜用了很大的劲也没能折断,他心中一时觉得稀奇,便将那支箭留了下来。
一想到这件事情,她的心里又一沉,难道那日是何喜砍断了绳索?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因为何喜一直呆在她的身侧,而且他是最先下到崖底的那一批人,所以他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只是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忆霜一时心念如电转,何喜将那支断箭保存下来的之后,黑甲武士们便个个都有接解到那支断箭的机会。那么多人,谁最可疑呢?若是将这个内鬼找出来,便也能将那日的事情弄清楚了。只是,会是谁呢?等她再见到何喜时,一定要问清楚,那支断箭到底在谁的手上。
苗静风叹了一口气道:“我看我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在你的心里是认定了我就是杀薜印天的凶手。那一日我与楚莫离在搏斗,他的心中对你极为牵挂,本想阻止你,而我便拿出弓箭让他用此来阻拦你,这就是你那一日你看到我拿着弓箭的真相。”
她见忆霜两眼满是不信,苗静风又道:“你如果不相信的话,你可以问楚莫离,他对那一日的事情极为清楚!”
忆霜微微一怔,她从来没有问过楚莫离那一日的具体事情,而每次当她在楚莫离的面前提及苗静风的事情时,楚莫离也从来都没有替苗静风辩驳过。此时听得苗静风的话语,不由得将眼眸看向楚莫离。
楚莫离看到忆霜询问的目光,眸子里的光茫一闪而过,他淡淡的道:“的确如他所言,那一日我就站在他的身侧,他虽然拿了弓箭,却并未射。”
忆霜原本有几分相信苗静风的话,却在见到楚莫离眸子里的那抹光茫后,心里便又是满满的不信,只道他们是兄弟,楚莫离便帮他遮拦。只是她心里不信,面上却又并未表现出来,当下淡淡的看着苗静风道:“事情真的如你所言?”
苗静风见她的眼里一片平静,只道她已是相信他的话了,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当下缓缓的道:“我说的话千真万确!”
他越是这样说,忆霜便越是不信。她曾与苗静风有过数次交易,两人之间均有所保留,说的话大多是真假掺杂。而忆霜在心底,却已将苗静风认定杀薜印天的仇人,他此时这样的说法,反而更加坚定的她的想法。
忆霜又看了楚莫离一眼,却见他的眼里有一抹淡淡的担忧,那抹担忧却又转瞬即逝,当他看到忆霜的目光时,却又有一抹退缩。
楚莫离淡淡的道:“那日里的情况实在是一片混乱,只怕是有人要嫁祸于他!”
忆霜还欲发问,正在此时,门外一片喧哗,一个副将跑进来道:“皇上,不好了,大魏的军队攻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