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夜初2022-09-22 10:345,756

忆霜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极为华丽的床上,睁眼望去,整个房间里一片刺目的红色,四处贴着大红的喜字。一对龙凤烛烧的正旺,红色的烛蜡似含血的泪水滴满了整个托盘。房间里一片安静,一个人都没有。

她那双漆黑而明亮的眼眸此时有些迷蒙,昏迷前的一幕幕又涌进了她的脑海。鲜血,红艳艳的鲜血映着薜印天苍白的面容在她的眼前放大,她有些不太愿意相信这个事情,可是又不得不信,她亲手拭过他的呼吸,了不生息,冰冷绝望的让她的心发冷!更何况被利箭穿心而过又岂有生还之理?

仔细的算算,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年了,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不过七岁而已。

往事一幕幕涌上了心头,她尤记得他将她她冰冷的河寒水中捞出来的情景,天地间一片灰蒙,映入她眼帘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和满地或红或黑的鲜血,她还记得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寒风刮过她的脸,原本就冻的只剩一丝意识的她以为自己是必死无疑。

是他将她抱进了他的怀里,他的怀抱是那么的温暖,眼神里是满满的关心和希望,他一把将她搂的死紧,用衣裳将她紧紧的裹在自己的身上,他炽热的体温隔着衣裳传了过来,暖彻心扉。那时的他还年青吧,也不过三十来岁,身上是结实而紧绷的肌肉,靠在他的身上,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那种感情无关男女之情,是温暖而又温馨的亲情。

她也记得他征战回来的时候,会把自己往书房里一关便是一天,对着一副画发呆,她偷偷的躲在窗外看,被他发现之后,他略带愁思的将她拎进屋里,展开画轴告诉她,那画上的人是她的亲生母亲,名唤秦霜,当年是大楚的第一美人。

画上的那女子和她长的有七八成相似,只是眉眼间少了一分倔强,多了一分温柔,让人看一眼就会打从心底爱上的女子。他告诉她,秦霜是在生她的时候难产而死的,所以她的名字叫忆霜。忆霜忆霜,只是回忆想念秦霜罢了。那一刻,她的心里有些生气,甚至还有些嫉妒那个叫秦霜的女子,她的名字不过是秦霜的替代罢了。薜忆霜的名字,只不过是秦霜的延续、薜印天的思念罢了!

越长大,她长得与秦霜越是相似,她甚至能感受得到薜印天看向她时,眼眸里的复杂与伤痛,当那些复杂和伤痛过后,他的眼眸里却又是暖暖的温柔,温柔过后,便是浓浓的骨肉亲情了。或许因为秦霜的缘故,他疼她是疼进了骨子里,每次征战回来,都会将朝庭赏赐的最好的东西全给她,在她还小的时候,他还会抱着她用胡子轻扎她的脸,只是等她长到十二三岁的时候,便不能再享受这样的待遇了。

她一直想让自己变得温柔一些,没穿越前她的母亲曾对她说过女孩子的笑容是天下间最温柔的武器,于是她时常练习温柔的微笑,只是生性冷静而倔强的她,是无论如何也学不会画里面秦霜那抹温柔的微笑。却让她的笑容里少了一分温柔却多了一分冷静,这样的她每每笑起来的时候又别有一番动人心魂的魅力。

她想让他多留在将军府里陪她,只是他似乎总有打不完的仗,于是她便暗中培养自己的实力,用自己的智慧和武功罗网了一大批江湖上的匪首侠士,原是打算帮他刺杀他的对手,却不料战场远比她想的惨烈太多,不但刺杀了他的对手,却更多的是救了他的性命。也直到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本他每日都在死亡线上徘徊,都在刀锋上爬滚,才知道他每次能活着从战场上回来是多么的不易。而战场也远比她想像中来的惨烈和残忍。

她有些害怕,怕失去了那份她追寻了二十几年的父爱。前世的她是跟着妈妈长大的,她的妈妈是峨眉派嫡系传人,有些不为人知的高深武功,而她也自小跟着妈妈修习内功心法,到她二十五岁穿越前,已经有着极高的修为。

妈妈很疼她,也很严厉,只是她从来都没有见过她的爸爸,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父爱。当妈妈严厉的要求她习武的时候,她总会想,如果有父亲在,她会幸福很多。年少的叛逆,让妈妈勃然大怒,而她那一句“你还我爸爸!”却让她的妈妈呆若木鸡,然后是一顿暴打。

有一段时间,母女间的关系变得极为紧张,且随着年龄的增长,有些误会也越积越深,外公看不过眼了,让她去西藏朝圣,并告诉她或许能找到她的爸爸。当时她一听说这个消息,便不顾一切的自已驾车去了西藏,只是她还未到西藏,由于路段的失修而掉进了万丈悬崖。

前世今生的种种在脑中交织,让她心里又悔又恨,只是上天总是残忍的,总喜欢夺去人最在乎的东西。在脑中盘旋的是鲜血,又是满地的鲜血,洒满了整片大地、整片天空。意识似乎又有些混沌,目光又开始有些迷离,泪水又滴落了下来。

她只觉得头痛的厉害,欲坐起来,却觉得全身松软无力,胸口传来尖锐的刺痛,那日的一幕又涌上了心头,她微微闭了闭眼,拳头又握了起来。只是手上传来的紧绷感让她忍不住低头看了看她的手,手上不知何时已经缠满了纱布,让原本细长而漂亮的双手显的有些丑陋。手上修长的指甲也不知何时被人剪的光秃秃的,一如她现在的心境,光秃秃的一无所有。

她叹了一口气,看这个情况,她应该是被楚莫离带回了王府,满目的红色提醒她现在应该是在洞房之中。她用手轻捂着胸口,努力让自己坐了起来,只是才抬起手来,却发现她的身上也是一片红色,绚丽的红色,映着她苍白的脸色,有着一抹难言的娇美和柔弱。

门外隐隐传来喧闹之声,她成亲呢?和谁成亲呢?她有些迷糊!

门突然被打开了,楚莫离身着红衣走了进来。他一见到忆霜醒来,脸上满是欣喜,大步走到床前道:“忆霜,你醒了!”说罢,伸手便欲去抱她,却在见到她满脸的冰冷和疏离后,伸在半空中的手终是又缩了回去。

楚莫离长长的叹了口气,他害怕看到这样的她,也害怕看到她眼里的伤痛和责怪,昨日的事情超出了他的想像之外,而他原本只是想留下她。只听得他悠悠的道:“你醒了就好,其它的事情我们再从长计议。”

其它的事情从长计议?忆霜眉头微皱,他们之间再从长计议什么?美眸轻抬,冷冷的道:“七皇子是想跟我算以前的帐还是让我跟你算昨天的帐?”楚莫离的一身红衣让她知道今日里是她和他成亲的日子,窗外一片漆黑,她似乎又晕倒了一天的时间。

楚莫离眼里划过一抹痛苦,轻轻的道:“前日的事情实非我所愿,我拦住你只是不想失去你。薜将军的事情……”淡淡的嗓音有些难掩的伤感和浓浓的无奈,他顿了顿终是道:“那只是一个意外……”后面的话,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只是听得她又叫他七皇子了,心里知道她只怕是在恨他了!

忆霜一听得薜印天的名字,眼里的雾气又不自觉的蒙住了她的眼睛,那副画面又在脑中闪现,她粗暴的打断道:“够了!”她的声音冷冽无比,心口又传来一阵绞痛。

楚莫离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我昨日的行为是自私了些,但是却还是不得不向你解释,我不想那件事情成为阻拦我们幸福的绊纽。”

忆霜冷冷的看着他,淡淡的道:“七皇子根本就不需要跟我解释任何事情,你是皇子,而我爹是朝庭钦犯,你拦下他再正常不过。幸福的绊纽?我们之间只怕已再无幸福可言。”心中有了芥蒂,又怎么可能还有幸福?

楚莫离听得忆霜的话,心痛如绞,只听得他幽幽的道:“不管你认不认同我的解释,我今日都要将话讲完,我拦下薜将军,并不是为了所谓的的朝庭之事。在我的心里,他虽然有错,但是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极为尊敬他,而他对我也一直极为关心,在战场上,我把他当成我的老师,在私底下,我甚至把他当成我的父亲。很多时候他在我心中的地位并不亚于父皇,甚至比父皇更多一份亲近。所以他的事情,我和你一样难过,昨日的事情,决不是我所愿的!”

忆霜听得他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那起伏的声音里,也是满满的伤痛,不似作假。她不由得回想起薜印天曾对她说过的话:“七皇子是个可造之才,心怀百姓苍生,是所有皇子中最为优秀的一个,只是性情太过懦怯和善良了一些,否则实在是个千古难遇的明君。”她依稀记得薜印天在说这句话时略有些婉惜的语气。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是间接害死薜印天的凶手!

忆霜闭了闭眼,轻轻的叹了口气道:“是吗?既然你与我爹那么亲近,却为何在他尸骨未寒的时候,就要和我成亲?你这样做,对得起他吗?对他还有一丝一毫的尊重吗?”成亲,世上还会有比这更荒诞的成亲吗?她的心才决定去爱他,只是还没有爱便已有了恨。

楚莫离眸子里闪过一抹痛苦道:“我知道今日里你我成亲,对薜将军而言,的确是有些不尊重,可是你可曾想过,父皇赐下来的婚,又怎么可能误了时间。当这些事情全部加在的一起的时候,我们除了成亲之外别无选择,对我而言,这是保护你最好的方法,对你而言,或许有些残忍,却是不得不为之事。我不想抗旨,更不想失去你!”

忆霜听他讲的极为无奈,眸光转动,看着楚莫离道:“你的意思是现在皇都里还没有人知道爹爹的事情?”沉下心来一想,朝庭如果知道薜印天的事情,当不会这么太平,只怕她现在是坐在大牢之中,而不是洞房内了。

楚莫离点了点头道:“刘百已死,你的人又劫下了奏章,父皇不会那么快知道那件事情的。等到日后,就算父皇知道了,而你也已经成为我的王妃,父皇也要讲些脸面,定不会再为难你。我虽然不屑我的皇子之位,到今日里才发现这个位子还是有些用处。而薜将军的遗体我会命人明日送进祁城,就说是被叛贼所杀。我昨日里带过去的都是我的心腹,他们也都极为钦佩薜将军的为人,无人敢泄露半句。这样做也算是全了薜将军一生的忠义之名。”这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这件事情的办法了。

忆霜听得他的话,微微一怔,他将事情考虑的极为周到。只是她也知道纸是无论如何也包不住火的,这件事情迟早会被楚明帝知道。而她现在不但身受重伤,黑甲武士也死伤过半,根本就没有自保的能力。现在似乎只能在楚莫离这里寻求保护了。

她想起劫囚车时与薜印天的对话,才擦干的泪水又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在爹爹的心里,一心想保存着忠义之名,心里却又放不下她。昨日里答应随她逃走,只怕还隐藏着些不甘。楚莫离这样安排,当是全了爹爹的身名。

伤感再次涌上了她的心头,她突然觉得自己远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坚强,一直用心守护的父爱,就这样弃她而去了。来到这个时代,保护好那份父女亲情,是她所追求的,薜印天一死,她突然觉得生活好像都失去了方向。

她知道她对爱情的冷漠,有很大一部分都缘自于对亲情的重视。在她的二十一世纪的记忆中,残留了太多关于爱情的失望,灯红酒绿的生活,以及金钱的诱惑,让世界上绝大多数的男人都变的极不可靠。

她的心再次痛了起来,此时的她柔弱的跟普通的女子一般,娇弱的身子微微发着抖。楚莫离看着她的那副模样,心里心疼不已,而顾不得她是否会生气,轻轻的将她拥进自己的怀里,轻搂着她道:“忆霜,太医说了,你现在身子虚弱,不能再伤心了。”

太医说的远比他说的这句话要重的多,原话是:“她原本就有伤在身,身体里还有残留的毒素,最是不能动气伤心,她的身体原本就极为虚弱,又透支了太多的体力,这段时间好生调养还有恢复的机会,若是再动气伤心,恐有生命之虞啊!”

忆霜鼻息间闻得他身上传过来的暖暖的味道,心里虽对他还有些恨意,却也知道他对她的真真切切的关心。他的胸膛坚实而温暖,那抹熟悉的温暖就若她初到这个世界所感受的极为相似,都是又残忍又温暖。他身上淡淡的木叶香味让她觉得心神安宁了些,也让原本有些脆弱的她忍不住想要靠近一些,她微微闭着眼睛,在心里对自己道:“就靠一会儿就好。”

她任由楚莫离轻轻的抱着她,倚在他的胸口,她忽然发现,原来她从来都没有她想像中的那么坚强。她曾经以为,以她的能力,是可以改变许多事情的,也曾以为,她永远都不会有情楮失控的时候。只是她忘了,她在性情冷静的同时,也有一颗柔软而脆弱的心。

她突然觉得有些累了,那些机谋,那些算计,那些提心吊胆,她都不想再管了。她只想找个安静地方躲起来,好好的舔舔她的伤口。

楚莫离看着怀里瘦小的女子,心里盛满了疼惜,两人自相识以来,她给了他很多的惊喜,也让他知道在她柔弱的外表下潜藏的是一颗极为坚强的心。纵然她看起来再柔顺依人,却又总能让他感觉得她的坚强聪慧。可是此时她偎在他的怀里,如同一只受伤的小猫,充满了哀伤和伤感。让他心底的怜意更甚,只是眼底却又有一股莫的焦虑。

门被急促的敲响,楚莫离眼里划过一丝冷冷,却又有些无奈,他冷冷的道:“今晚是本王的大婚之日,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门外传来楚莫离贴身侍卫钟文的声音道:“属下原不敢打扰王爷与王妃,但是现在叛军已经兵临皇城,情况紧急,皇下命王公公传来口谕,让王爷带兵御敌!”

忆霜听得门外的声音,神志也清明了些,见自己窝在楚莫离的怀里,不由得浅浅一叹。也不说话,强自支撑着想从他的怀里爬出来,却没料到他的手抱她抱的极紧,她此时身体极为虚弱,根本无从挣开。

楚莫离的原本温暖一片的眼里划过一抹寒光道:“朝中难道除了薜将军就没有能打仗的将军了吗?本王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本朝的哪位王爷皇子要在洞房花烛夜带兵迎敌!”

门外一个尖锐的嗓音道:“皇上钦点王爷平乱,相必有皇上的考量。再则王爷的本事,是朝中有目共睹,奴才也知道此时的确不是打扰的时候,但是情况紧急,还望王爷以国事为重。”

楚莫离一听外面说话的声音,便知道那人便是所谓的王公公。他心里不由得有些恼怒,这就是他的父皇,平日里对他横眉冷眼,却在危急之时往往第一个想起来的人就是他。这样的父亲也算得上是父亲吗?

楚莫离轻轻的将忆霜从怀里扶了起来,看着她明亮的眸子道:“忆霜,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忆霜听得钟文与王公公的话,也不由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生在帝王家又如何?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又如何?却没有半点属于自己的自由。

她也听明白了钟文和王公公的话,叛党兵临城下,想必是苗静风带人打到城下了吧!一想到苗静风,她的心里又升起了一抹恨意。眼前又出现了那把乌黑的弓,那根带血的箭,胸口又开始堵了起来。如果她现在不是连站都站不起来,她定然要跟在楚莫离的身侧,亲手去杀了那个浑蛋!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她轻轻的咬了咬牙,知道楚莫离也定然猜出了来人就是苗静风,之所以不在她的面前提及,只怕是怕触动她的伤口。她轻轻的运了运功,内息紊乱无比。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现在的她还不能死,尤其是不能被苗静风气死!

楚莫离的话也在她的意料之中,他是什么样的人,她也甚是清楚。在他的心里,江山社稷永远都排在第一位。他的温暖与柔情,她感受的到,只是心里却已对他竖起了一道防线。

薜印天的死细细算起来他也脱不了干系,只是她现在实在再没有力气再去恨他,他那细密而温柔的举动让她恨也恨不起来。

忆霜看了眼楚莫离,悠悠的道:“七皇子可曾想过,若是在新婚之夜抛下新婚的妻子,你可有想过被抛下的那个女子的感受?”她自认不是怨妇,但是当穿越小说里俗的不能再俗的桥段在她身上上演的时候,还是有着一股深深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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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帝的小祖宗又美又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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