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言抱着我的手一下松开,我被摔到了地上。
林家的变故传遍了整个圈子,二十年前年幼的大小姐被仇家调包换成了面容相似的女孩,真千金在外受尽折磨终于找到了亲生父母,苦尽甘来回到了林家。
一个悲情的故事在人们口中传颂,人们沉浸于亲情的伟大中,却不约而同地忽视了故事里另外一个尴尬的角色,那个被调包的养女,那个悲剧的“始作俑者”。
婚礼那天,妈妈抱着张茹几乎哭晕了过去,爸爸沉默地坐在旁边然后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我像个局外人,眼神失焦地站在一旁,而身旁的顾不言则死死地盯着张茹,声音颤抖地开口:「林卿卿,婚礼暂时取消吧。」
我愣了愣,点头说好。
张茹扶着妈妈和爸爸走进林家,众人感叹着世事难料,我站在一旁看着面前的人都走光,刚想上前,门却被管家关上。
我提着自己沾上泥土的婚纱,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然后硬着头皮从侧门走了进去。
不然我该去哪儿呢?我连名字都不属于自己。
5
原本我该被赶出去,但善良的张茹看出妈妈眼里的不舍,阻挡了保姆收拾行李的动作。
「让她留下吧。」她对我笑了笑。
「不是她的错。」
妈妈愧疚地把她抱在了怀里,保姆把我的行李扔去了客房,我在另一边对张茹紧张地笑了笑,像只老鼠一样缩进了角落。
我本就偷窃了张茹的人生,她还愿意给我一个容身之处,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去害她。
我躺在客房冰冷的床铺里,疲倦地闭上眼睛,耳旁却传来一声清晰的「啪。」
再醒过来,我已经站在了没有开灯的厨房里,手里端着一杯水。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四周,头有些昏沉。
是梦游了吗?怎么会犯这个毛病。
我刚想倒掉手里的水回去睡觉,却听见了压抑的哭声。
「不言,不要哭了,进去说。」
是张茹的声音,有人打开了厨房的门,我急忙蹲下躲在碗柜旁边。
「茹茹,我不是故意的,你突然消失,我以为这辈子都找不到你了,才鬼迷心窍……我以为她只是跟你长得像而已,我……我会跟她离婚的。」
顾不言哭得几欲跪下,张茹轻柔抚着他的肩膀,小声地说话。
「没关系,没关系,不言,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
那是谁的错,我的吗?
我攥紧了衣角,生怕发出半点声响打扰到他们,却看见张茹一步一步地后退,碰倒了我放在桌子上的水。
杯子摔碎的声音格外清脆,顾不言怕被人发现急忙低下身去捡,结果跟蹲在地上的我对视,我尴尬地笑了笑,看出他眼里的厌恶。
「你大晚上在这里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
我解释不了,尴尬地笑了笑往外退去,身后还有张茹温柔的声音。
「卿卿,小心,别被玻璃扎到了。」
我那一晚睡得很沉,沉得错过了吃早饭的时间,直到被家里的喧闹声吵醒,顾不言冲进我的房间给了我一巴掌。
我被打懵了,捂住红肿的脸愣愣地看着他,房间进来的人越来越多,站在我的床边怒目,像是审判。
「怎么了?」我小心翼翼地开口,迎来的是憎恶的指责。
「就是你给茹茹下的药吧,昨天半夜我看见你在厨房躲着。」
「不是,我不是。」我拼命摇着头,却解释不清自己昨晚为什么会躲在厨房,身旁走上两个保镖架着我的胳膊要把我送去警局,挣扎间我拉住房门外妈妈的手臂,指甲在她的皮肤擦过一道红痕。
她看着我,满脸不忍,叫住了身旁的人。
「卿卿是我养大的孩子,我相信她不会做这样的事。」
我看向她的眼睛,松了一口气,耳边却传来了「啪」的一声。
我开始颤抖。
我梦游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刚开始是站在张茹的房门前便急忙跑了回去,后来竟然直接站在了她的床前,手上还攥着一把尖刀。
我惊恐万分,想找人倾诉,可在林家已经没有什么人听我说话了,我便想出个馊主意,找了一根绳索把自己捆在了床上,苦熬到半夜还是撑不住,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有只轻柔的手在抚摸我的脸颊,我睁开眼,看见了穿着睡衣的张茹,她坐在我的床前,月光下的脸显得有些圣洁。
我动了动,才发现身上的绳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解开了,张茹温柔地看着我,慢慢地将我的手放在了她的脖颈上。
「你为什么要反抗呢?这是你的命运。」
我摇头想要把手缩回去,却被一股奇怪的力量控制住,慢慢收紧了掌心,张茹的脸开始因为缺氧涨红,她还对我笑着,我尖叫起来。
一下子惊醒,身上的绳索还在,脑门上全是汗,幸好只是噩梦,我松了一口气,刚想抚一下自己的胸口,却感觉到了空荡。
赵一鸣给我的戒指不见了,自从他坠崖那天就被我挂在胸口的戒指,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我发了疯似地挣开绳子,向门外跑去,门外的仆人好像没看见我,任我在地上翻找,我一无所获时,余光却闪过一抹亮光。
张茹站在我身边,指缝里夹着我的挂坠,轻快一笑。
「扇我一下,我就还给你。」
「啪。」
6
我扇了张茹一下,妈妈扇了我十下,她的眼睛里全是失望与不可思议,震惊于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孩子竟然如此恶毒,我坐在地上直直地盯着张茹。
她没有把戒指还给我。
嘴里全是血腥味,我向张茹伸出手去,她向后退了一步,手朝窗边扬起,银色的戒指瞬时跌落,就像当初的赵一鸣。
我疯了。
我扑向张茹,使劲掐着她的脖子,力气大得好像换了一个人,张茹用力地挣扎,白皙的脸颊看上去格外可怜,但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张茹一直在对我笑。
「啪。」她红润的嘴唇上下一碰,发出熟悉的声音。
林卿卿,这是你的命运,因为你是……
我快要坠到地底的一瞬间,脑子里突然闪过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我是什么?我刚要细想,身体却受到了巨大的撞击,五脏六腑都被颠得疼痛,鼻腔流出鲜血,我蜷缩在地上缓了一会儿,慢慢闭上眼睛等待死亡。
等了一会儿,我从地上爬了起来。
我没有死,还能走路,这是什么生命的奇迹吗?
脸上全是温热的液体,我走到街边的玻璃前照了一下,我全身都是血,像个刚刚杀完人逃逸的疯子,奇怪的是身边的路人并没有人看我,我莫名其妙地看了看映照在玻璃里的他们,却发现自己的头上出现了一行小字:反派女一号。
我伸手摸了摸,却摸不到,扭过头看身旁的人,看见他们的头上也出现了相同的文字:路人。
天空的一边被密密麻麻的小字盖住了,我眯着眼看了一会儿。
林卿卿从楼上坠下,所有人看着没有去阻拦,张茹靠在林母的怀里,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张茹不忍地红着眼眶:「妈妈,一切都过去了,从此我们一家好好的。」
林母叹了口气,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茹茹,委屈你了。」
张茹摇了摇头,阳光从窗外打在她的脸上,好像洗刷了一切苦难,但她并不知道的是,生命的礼物已经暗中标好了价格,等待她的是爱情的动摇。
我看着看着,突然大笑起来,遭遇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再奇怪的事情我也能相信了,原来我活得这么惨只是因为我是反派女配角,这个世界是个狗血的烂小说。
那我已经死掉了,是不是这一切都不关我的事了?
挺好的。
我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向h大走去。
我坐在赵一鸣坠崖的山顶,伸手握住了太阳。
「你老是看天干什么?」
以前赵一鸣跟我来这里散步时,总是对着太阳发呆,弄得我莫名其妙,老是伸手在他面前晃,他一把攥住我的手,放在唇边蹭了一下。
「卿卿,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的太阳太亮了,像个假的塑料球,或者说,这个世界是假的?」他的语气里有些试探。
我刚想骂他发神经,却对上了他认真的神情,仔细想了想回答他:「是假的又怎么样呢,我在这里有爸爸妈妈,有家,还有……你,我觉得够了。」说完我自己就红了脸,不敢看他,他抿了抿唇,没说话,把我的头发抚到了耳后。
赵一鸣,这个太阳真的是假的,我想。
可我还是觉得没关系,不管这个世界是真是假,都跟我没关系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抬起的手张张合合,抓不住一丝光亮,山崖底下有白雾升起盖住了所有景物,什么都看不真切。
但我知道底下还有你。
我慢慢张开双臂,向下仰去,却被人拉住后背。
我侧过脸,看见了记忆里熟悉的脸。
是赵一鸣。
他看上去那样年轻,好像岁月在他身上停滞,他对我笑了笑,抚过我的头发。
「卿卿,为什么坐在这里?」
7
这是个不需要逻辑的世界,一个失踪多年的人的回归只迎来了几声惊叹,便迅速地接受了其的存在,他们严格地按照小说的剧情行动着,欢迎每一个牵动剧情的新角色到来。
我躲在赵一鸣的房间里,使劲地抱住他的脖子,眼里全是执拗。
赵一鸣温柔地摸了摸我的手臂:「怎么了?」
他看不见我的眼里,他的头上有一行清晰的小字:男二号。
那天在山崖上我被赵一鸣背在背上,他的肩膀还如少年时一样清瘦。
我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嗅着熟悉的气味,像抓住了失而复得宝物。
赵一鸣走得很慢,我们交叠在一起的影子好像在拥抱。
「卿卿。」
他的嗓音里含着笑意。
「你为什么不问我这些年去了哪里?」
「我不问。」
越过赵一鸣的肩膀我正看着天空,天空上的字不停滚动。
失踪多年的赵家长子回归,张茹前去赴宴,在宴席上她与那双温润的眸子对视,心中一瞬充满悸动。
张茹惊愕不已,她原本以为自己的心只为顾不言停留,但看着她的那双眼睛却像平静的湖水,湖水下盈满了不可言说的爱意,这一切无法不让她动容。
赵一鸣是男二号,他会爱上张茹。
我不同意,他是我的。
可是我不同意有什么用呢?
这是我们的命运,那双看不见的手已经为我们每个人写好了结局,而我也早已品尝过反抗的滋味了,无论怎么挣扎所有的一切都不会脱离轨道,直至死亡。
可是赵一鸣是我的。
我趴在他的背上不作声地痛哭,滚烫的泪流入赵一鸣的衣领里,打湿了一片,他突然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挂在天上的太阳。
「卿卿,我带你回家。」
回家?林家吗,那里已经容不下我了,我甚至不知道他们还记不记得起我的存在,但在赵一鸣的背上我不敢吭声。
我不知道如何诉说发生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我本意,可却写满了我的恶毒,我不想让他知道。
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可以斥责我,但我不允许赵一鸣对我露出嫌恶的目光。
可是回到了林家,什么都……
我像只把头埋进沙子里逃避的骆驼,盯着赵一鸣露出的半边侧脸发呆,想把他此刻的样子刻在心上。
赵一鸣停下脚步的那一瞬间,我的心脏突然迸发出浓烈的不舍与恨意。
凭什么我就要失去一切。
「带我走……」
喉咙里的半句话还没说完,我发现了身旁景物的陌生,抬眼看去,是一栋陌生的小别墅。
「喜欢吗?」赵一鸣把我放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大学的时候买的,没来得及告诉你,毕竟……你还没答应我。」
别墅外面刷着暖红色的漆,是我喜欢的样子。
无家可归的我有了两个容身之处,一个是温暖的床铺,一个是赵一鸣的怀抱。
我们相拥而眠,赵一鸣在我耳旁小声地说话,说着说着变成了听不见的喃喃,最后沉睡。
其实今天我看得出他的疲倦,像是赶了许久的路,眼里全是红色的血丝,偏偏还在我的面前撑出一副强大的模样。
我伸出手从他的下巴慢慢抚上唇瓣,绕过鼻梁停在了他的眉间。
赵一鸣有心事,但是他不告诉我。
而我也不告诉他。
我害怕,害怕他承担反抗的恶果。
我的指尖发着力慢慢揉平了他紧皱的眉头。
一夜做的心理建设,被白天的一通电话给彻底打乱。
赵一鸣的妈妈电话叫他回去,说家里给他举行了庆祝回归的宴会,我坐在他身旁手心发凉。
他一边接电话,一边牵起我的手放在怀中取暖,我看他点头说好,不受控制地捂住了耳朵,我害怕再听见那个声音。
他注意到我苍白的脸色问我怎么了。
我扑过去一下子抱住他的脖子。
「你不准出去。」
溺水的人放不开手里最后的稻草,自私的我有一瞬间想让赵一鸣与我一起沉落水底。
说完的一瞬间我便后悔,放开了他的脖子,却被他揽住了腰。
他抱着我重新躺回了还有余热的被窝里,然后说好。
8
我不记得上一次熟睡是什么时候了,但今天在赵一鸣的怀里,我竟然轻而易举地便睡了过去,直到被敲门声吵醒。
我脑子迷迷糊糊,推了推他的胸口让他去开门,门打开的一瞬间,熟悉的声音让我瞬间清醒。
「初次见面,我叫张茹。」
我从床上爬起来,僵硬地看着门边,阳光从张茹的背面泄进来,衬得她满面容光。
「哦,你好。」
一向守礼的赵一鸣这次却不知道为什么堵在了门边。
「有什么事吗?张小姐。」他的语气客套疏离。
「赵伯母让我来看看你。」张茹笑着举起了手边包装精致的礼盒,「不请我进去坐坐吗?一鸣哥。」
我从来没见过赵一鸣那这样冰冷的神情,他撑着门框嘴角向下弯了弯,一脸不耐烦。
「不必了吧。」
「咦,卿卿你怎么在这里?」张茹笑容在脸上弧度分毫不变,越过赵一鸣的肩膀看向了我,语气热情的过于熟稔。
我打了冷颤,手臂上生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让我进来坐坐好吗?我好久没见到你了。」张茹看着我,在赵一鸣看不见的地方 ,上下唇轻轻一碰。
「啪。」
我颤抖着点了点头。
张茹仿佛看不见所有的冷落,自己端了板凳坐在了床边,她生了一双有亲和力的笑眼,很容易就与人亲近,在温声的问候里我与她仿佛真是一对亲近的姐妹。
「后来我们派人去找你,怎么都找不到,你说你怎么这么冲动呢?老天保佑。」她双手做了一个合十的动作,「你没事就好。」
我努力扯起唇角,却控制不住神色的恐惧,赵一鸣的手突然搭在了我的肩上,安抚似轻轻揉捏,张茹看见他的动作笑得更开心了。
「你们感情真好,对了,我中午订了餐厅的饭,刚刚打电话在门口进不来,一鸣哥,你能帮我们去取下吗?全是卿卿爱吃的菜。」
赵一鸣刚想拒绝,我打断了他。
「你去吧。」
反正刀总会落下,我也想看看张茹到底想干嘛。
门关上。
房间一下子没了声音,张茹还是那个表情,眼神凝着我的脸。
我低头不想对上她的视线,她却笑着开了口。
「卿卿,大白天的为什么把窗帘都拉上了。」她站起身走到了窗边。
「是不想看到什么吗?」
她用力拉开。
阳光刺进充满暖黄灯光的房间,我长时间不接触日光的眼睛一下子被照出眼泪。
天空铺满了密密麻麻的字,一直滚动。
宴会过后,赵一鸣一直忘不了张茹笑着的脸,好像在前世的某一次街角他们就曾相遇,爱情是种何奇妙的东西,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忘记了所有禁锢,不受控制地靠近她,甚至不顾张茹带着手上刚刚订婚的戒指。
或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的祈求,鼓起勇气的邀请竟然得到了回答,她愿意明天与他相会,浓烈的爱意一瞬间包裹住了他,这一刻,他愿意为她去死。
张茹凝着外面的字,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语调上扬。
「为什么不让他过来?」
张茹什么都知道。
我向她走过去,距离几步的时候突然松了力,跪坐在地。
「你放过他吧,我保证以后会离你远远的。」
我伸手想要抓她,她却后挪几步,垂下头看着我笑。
「放过?我对你们做了什么吗?你是反派,他是男二号,你天生该当我的垫脚石,他就得为我去死。」
「为什么?」我浑身发软。
「因为我是主角啊。」张茹说话的时候声音好听得就像在唱歌。
脑子里的线一下子绷断,我站起身把张茹向后推去。
「你去死吧!」
我凭什么信命。
我的手一下子穿透了张茹的胸膛,阳光下的皮肤开始变得透明。
「看吧,这就是违抗命运的代价。」
9
我走了,没什么行李。
别墅里的暖气很足,我出来才发现浑身发凉,天上还挂着浓艳不像真的太阳,但我一直抱着自己打颤。
我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发现走到了街的尽头,又倒转了回去。
我根本不知道去哪儿,于是灰落落地躲进了别墅外的角落,然后看见赵一鸣提着餐盒走进了进去,我开始数数。
数了一万下,赵一鸣没有出来找我。
我小心地松了口气。
就像张茹所说,这样才对了。
我不想赵一鸣消失。
我对着阳光看着自己变得透明的手掌,伸手握了握太阳。
我会在角落里消失,连一丝灰尘都留不下来。
因为我是反派女一号,我早就该死了。
日月轮转,东升西落,我熬过一场黑夜,又迎来白天。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我偏过头悄悄地看了看。
张茹打扮得很漂亮,她站在赵一鸣门前理了理头发,然后敲响了门,赵一鸣走出来,西装笔挺。
他们看上去格外般配。
张茹自然地挽上赵一鸣的手臂,踮着脚在他耳旁说话,赵一鸣微微低头认真地听,就像我们年少时那样。
我还是没忍住跟了上去,心口的刺痛让我坐立难安。
我一边躲在角落,一边瞟着天空的小字,上面记录着他们甜蜜的一天,相知相爱,感情在相视间变得浓厚。
不得不说,赵一鸣是个完美的爱人,刻在骨子的教育让他的每一步都显得亲密却有分寸,他会在张茹下车时替她挡住车门,走在路上时让她走在里侧随时小心地护着。
爱意如潺潺流水,温柔又包容。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是本小说,那我肯定是最沉浸其中的观众。
我看着他们,一边微笑一边流泪,像得了失心疯。
突然我的笑容顿住了,天空上的小字滚到了尾端,示意今天的结束。
赵一鸣怎么也没想到,在看见张茹那一瞬间发下的誓言,很快就得到了兑现,他似乎忘了张茹还有个相恋多年的恋人。
顾不言在张茹这几日的冷落中生不如死,她好像在刻意惩罚他的不忠,给了几颗糖果又迅速抽离。
张茹的电话不接,消息不回,把顾不言折磨得坐立难安,他开着车在街上游走,祈求能抓住张茹一点踪迹。
他看到她了,她在赵一鸣身边笑得像他初见她时那样美好,或许是一瞬间被恶魔夺了舍,他踩下油门冲了过去。
这是什么烂剧情,作者狗血喝多了吧,我脑子里骂着,冲向了赵一鸣身边,车灯亮起,我感觉自己飞了起来,意识失去的一瞬间我好像听到赵一鸣在喊我的名字。
「卿卿!」
10
「无论你怎么挣扎都没有用,这是他的结局。」
这是我醒来时张茹在我耳边说的话,她脸上的笑容终于落下,眼睛里写满厌恶。
「但你就不能安安静静地消失吗?一切本就该回到正轨。」
我想与她争辩,掀开被子却发现手臂已经完全变成了透明,张茹侧眸看了我一眼。
「你侥幸逃脱,世界放了你一条生路,你却非要在这里阻止进程,她开始修复你了。」
她,她是谁,我刚想询问,张茹却像丢失了与我纠缠的兴趣一般,站了起来。
「只要你现在离我远远的,你还有机会苟活下去,不然……」她扬起下巴指了指病房外跟护士说话的赵一鸣,「你俩就一起死吧。」
张茹走后,赵一鸣走了进来,我急忙把被子拉上来挡住自己的手臂,他的眼眶很红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脸颊。
「掉下去之后,我在漆黑的隧道里走了很久的路,一点不敢停,直到看见前面有亮光,我知道我快要看到真的太阳了。」
赵一鸣的话说得像是梦呓。
「可是迈向那里的一瞬间,我又想起了你,于是跑了回来,我要把你也带走。」
「我正在尝试,卿卿,马上要结束了,如果失败的话,……我们能待在一起也是好的。」
他的眼里带着决绝。
原来他也知道一切。
我不怕死。
可我不能看到赵一鸣在我眼前死去。
他在山崖上坠下的身影,在三年里一次又一次填满我混沌的梦,成了我最害怕的阴影。
所以我没有听他让我乖乖待在病房的话,我从侧门溜出,藏在他家附近。
我看着天上的小字,它们乱成一片。
从绑匪的刀下,从深不见底的湖面旁,从根基不稳的房间里。
天空上的小字滚动的速度越来越快,世界之外操控一切的人有了收不了尾的急躁,我听见耳旁疯狂响起的「啪啪」声,终于露出得意的笑容。
有一种蚂蚁扳倒巨物的快感,阳光穿透我的身体,我的一半身躯已经不见踪影,我的存在越来越难被感知,仿佛飘在街上的游魂。
余光突然升起红色的火光,是赵一鸣别墅的方向。
又来了。
我拼尽力气冲了过去。
张茹站在门前,火光映在她的眼里,像一场毁灭。
我路过她的身边时,她没有阻止,还对我笑了笑,我听见她小声地说:「结束了。」
怎么会结束?
我走进卧室,赵一鸣在床上蜷缩着,睫毛在脸上颤动着,陷入一场美梦,我趴在他身上,用力地摇晃却怎么都摇不醒他。
火势越来越大,我用尽所有力气把赵一鸣从床上拖下来,一边用身体遮挡住他,一边往门外拖。
火烧透了我的衣服,皮肤感觉到无法言说的剧痛,我控制不住地流泪,眼泪洒在他的嘴角。
快到了。
手掌已经在地上磨出一道血痕。
我的身体已经残破不堪,不差这一点,头狠狠地撞开木门,赵一鸣硬是被我塞了半边身体出去。
我实在没力气了,忽然有一双手推开门,拉住了赵一鸣的手臂。
张茹?她为什么会救他。
张茹神色紧张,她的脸上沾了赵一鸣衣服上的灰尘,两人一身狼狈,紧紧相拥。
身边围满了人,感叹着这一对死里逃生的爱侣。
赵一鸣的手动了动,慢慢转醒。
我趴在屋里面想叫他,却发现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原来这就是修复,我看着自己透明的身体,笑了笑。
赵一鸣,你终于没有死在我面前。
「喂,小伙子,你要干嘛!」
「卧槽,他冲进去了。」
门外发出惊叫,火势吞没了我跟赵一鸣的家。
11、
这里好黑,没有一点灯光。
我累得再也走不动,坐在地上。
身后却有双手伸出,把我拉了起来。
「卿卿,继续走,就快到了。」
我耍赖,作势往地上坐,有人在我面前蹲下,我摸索着爬到了他的背上。
「赵一鸣,我们要去哪里呀?」
「嗯……我也不知道,你害怕吗?」
我把脸埋进他的颈窝中,嗅着熟悉的味道。
「我不怕,只要你待在我身边。」
「啪。」
键盘快要被敲烂。
写的时候一时兴起,坑却填不上了,干脆把所有人写死收个尾。
写手小美坐在凳子上长叹一口气,点了保存把文件扔给了编辑,站起身准备约几个朋友庆祝,家里的大门突然被敲响。
她走过去开门,发现门外站着一对陌生的男女,两人的衣服破破烂烂,脸上还有黑色的灰,像刚从大火里逃出。
女孩长得很漂亮,她礼貌地打了个招呼,突然拿出了身后的狼牙棒。
「请问,xxxxx这篇小说是你写的吗?」
「啊,什么?」
小美还没反应过来,手就被男孩钳住。
两人对她灿烂一笑,手起棒落。
「你要是这么喜欢写小说,干脆自己去体验下反派女一号的剧情好了。」
小美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时。
她只觉得脸颊火辣辣得疼,一个头顶“张茹”二字的漂亮女生握住了她的手。
对方笑容和煦,语气温柔,却是说:「林卿卿,我才是主角,你怎么还不去死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