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疏缈和黎星若俩人都是大嗓门儿,气沉丹田、扯开嗓子后,全都仿佛自带了小喇叭特效。二人的争吵声随着时间的延长愈来愈大,直到完全盖过了影棚内的其他声音……那一刻,所有的嘉宾、NPC、以及工作人员,全部原地静止了。
冷乔知道大事不好,立刻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黎星若的化妆间。林漠雪也随即反应了过来,赶忙紧随其后。
情况紧急,也顾不上敲门,来到化妆间门口后,冷乔推门而入。
然则,她前脚刚踏进化妆间,后脚立马飞来一个大抱枕,不偏不倚,正中她的面门。
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的冷乔踉跄了几步,身体不自控地向后退,最后又退出了化妆间。
这时,林漠雪也赶到了。她赶忙扶住险些栽倒的冷乔,“冷姐,没事吧?”
冷乔稳了稳身形,然后摆摆手,“没事儿!刚刚被一个抱枕砸脸上了!”
闻言,林漠雪眉峰微挑。她刚想冲进化妆间,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在这时,李疏缈竟突然发难了,“黎白莲,你过分了!行,要动手是吧?今天我豁出去了,非打你个生活不能自理不可。”
说着,李疏缈就要往黎星若身上扑。
见状,黎星若的小助理以光速冲到李疏缈的面前,一把抱住了她,“小姐姐,你冷静啊!别冲动!”
“你别拦着她,让她过来。还想打我?来啊!今天你敢动我一下,我不让律师给你送进去,我黎星若就跟你姓。”
冷乔和林漠雪对视一眼,立刻心有灵犀。二人齐齐冲进化妆间,一左一右,将李疏缈给架了起来。
“缈缈,别闹!”冷乔厉声喝止道。
林漠雪也趴在李疏缈的耳边,轻声低语,“缈缈,冷静!你不顾及自己,也要想想冷姐。现在的情况,她想帮你擦屁股已经很难了,你真的要将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吗?”
林漠雪的话如一盆冷水兜头而下,李疏缈体内不断涌向大脑的血液逐渐回流,她也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本以为李疏缈的收声会令失态冷却,至少大家都不会继续用扯着嗓门儿的方式沟通了。可没成想,黎星若完全不按常理出牌。李疏缈的败阵反而像一管鸡血,刺激得她愈发的上头了。
“冷乔,我告诉你,这事儿没完!我只是想吃碗面而已,你就找这么个二百五来作践我。行!你们皓宸传媒可真行!”
冷乔疾步走到黎星若的身旁,“这事儿不会就这么完了,皓宸传媒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可你确定要一直这么扯着嗓门儿大声喊吗?今天影棚是没有观众,可我们是安排了NPC的。回头我会嘱咐他们不要乱说,但我不能保证我的嘱咐他们每一个人都会听。”
“你现在是在吓唬我?”
“我只是在阐述事实。”冷乔不卑不亢。
“你放心,出了事,公司会帮我处理,不劳你费心!”
冷乔微微颔首,“那好,你想继续大声嚷嚷,请便!”
黎星若被冷乔呛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对冷乔怒目而视,显然又要掀起新一轮的争吵。
见状,一旁的小助理赶忙上前解围,“星若姐,您消消气。冷主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况且您总是大声讲话,嗓子也会疼啊,是不是?下周您还有一首歌要录呢,到时候影响状态就不好了,您说对不对?”
其实,黎星若的嗓子早就喊疼了,她也想将音量降下来,可冷乔的话实在太不中听,一点儿面子也不给她,她岂能自行偃旗息鼓?现在,小助理递来了台阶,她也不是不识好歹之人,于是赶忙顺坡下驴地下来了。
“你说得对!我还得录歌,不能因为那么个二百五就瞎嚷嚷。去,给我的水杯拿来。”
见黎星若肯听劝,小助理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哎,好嘞,我这就给您拿去。”
黎星若坐回到躺椅上,一边喝着水,一边打量着对面的三个人。
三人的气场与眼神截然不同。
冷乔,如覆严霜。
李疏缈,怒不可遏。
林漠雪,饶有兴趣。
黎星若的瞳孔微微收缩,心中不禁泛起一阵狐疑,为什么那个小编导看我的眼神会是饶有兴趣呢?
黎星若隐隐地感觉到了一丝危险,一种即将被人算计的危险。
这时,冷乔倏然发声,打断了黎星若的琢磨。
“李疏缈,过来!”
李疏缈听话地来到冷乔的身边。
“给黎小姐道歉!”
李疏缈看向冷乔,眼神中尽是不甘和委屈。
然而,冷乔却仿若看不到李疏缈的委屈与不愿,“我让你道歉!听到了吗?”
“我……我……”
李疏缈还在扭扭捏捏,可黎星若却先她一步开口了。
“少跟我面前演戏!你以为你呵斥她两句,让她给我道个歉,这事儿就翻篇儿了?我很明确地告诉你,没门儿!”
冷乔看向黎星若,双眸中浮着丝丝的隐忍,“那黎小姐想怎么处理这件事?”
“开除这个二百五!否则的话,我不介意采取法律手段强行解约!”
“黎小姐,她还小,能不能给她一次机会?”
黎星若忽然气血翻涌,不自觉地再次拔高了声调,“我给她一次机会?要是我今天放过她,那我以后还怎么在这个圈儿混了?阿猫阿狗都能跑我头上拉屎来了,到时候,谁再给我一次机会?姓冷的,节目已经录了一部分了,如果我现在坚持罢演,你们就得重新找嘉宾,且不说最后官司会打到什么程度,单论你们从头来过的人力物力,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你确定,为了这么一个小催巴儿,你要玩得那么大?”
冷乔注视着黎星若,眸中的情绪晦暗不明。
黎星若挑衅地回望着冷乔,她知道,她一定会赢。没有人会为了一个小人物去挑战规则,这个圈子向来如此。
半晌,冷乔不得不妥协,“好,我知道了。但这件事我做不了主,我得请示一下领导。”
黎星若随意地挥挥手,仿佛在赶苍蝇一般,“赶紧去!我等你给我带来好消息!”
冷乔、李疏缈和林漠雪三人从黎星若的化妆间鱼贯而出。
冷乔领着两人来到了影棚的外面。
李疏缈本以为她会将自己臭骂一顿,可没想到,冷乔的第一句话竟然是“缈缈,没事儿吧?她打你了吗?”
李疏缈眼眶发酸,一下子就破防了。她一边抽噎,一边回答道:“没有!她就丢了一个抱枕而已,还挨你脸上了,我没被她打着。”
“那身上粘着的面条是怎么回事?”
“我实在是买不着油泼面,然后就给附近一家烤串店打了电话,让他们用方便面给我做一个山寨版的。其实,虽说是山寨的,可做法都一样,只是面条不是手擀的而已,我闻着也挺香的。可那个黎白莲不但不收货,而且还把面条全倒我脑袋上了,我这才没忍住,跟她吵了起来。”
冷乔爱怜地将李疏缈头发上还残存的几根面条捡下来,“烫没烫着?”
“一点点。不过当时光顾着生气了,也没觉得怎么着。”
冷乔长叹了一口气,“缈缈,以后做事得三思而后行啊。”
李疏缈点头如捣蒜,“冷姐,我知道了!可是,这次我是不是完了?我是不是得被开除了?”
冷乔苦涩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先给老凌打个电话吧,看看他能不能跟黎星若的经纪人沟通一下,然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李疏缈从抽噎状态变成了痛哭,“冷姐,对不起,我给你添了麻烦!”
冷乔揉了揉李疏缈的发顶,“小傻子,别哭了……”
听着冷乔与李疏缈的对话,一旁的林漠雪一言不发。她并不看好冷乔的应对方式,一个高层拼了命地保住自己的下属,那种桥段只会发生在影视剧里。而现实社会中,有的只是权衡利弊而已。
虽然不看好,可她也没有发表任何负面的意见,现在并不是泼冷水的时候,万一凌继扬今天就失心疯了呢。
冷乔拿出手机,然后拨通了凌继扬的电话号码。
很长时间后,凌继扬才接起电话。
冷乔开了扬声器,听筒中传来了凌继扬慵懒的声音,“冷乔?都几点了,有什么事儿不能白天找我吗?”
“领导,我这边发生了一点情况,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什么事儿?”
冷乔将事情的经过毫无润色地讲述了一遍。
影棚外,冷乔三人屏气凝神,期待着没睡醒的凌继扬突然抽风,应承扛下一切。
凌继扬的卧室里,睡眼惺忪的老凌一头的雾水,“就这?所以呢?你想我大半夜打电话给黎星若的经纪人,让她告诉黎星若为了一个小编导息事宁人?冷乔,是我没睡醒还是你没睡醒?我完全get不到你打这个电话的意义是什么。”
李疏缈一脸的绝望,而冷乔却想最后再垂死挣扎一下,“所以,您赞同开了李疏缈?”
话筒的另一端,凌继扬轻飘飘地甩出一句,“嗯,开了吧。”
“就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我没有办法。除非李疏缈能哄好黎星若,那我可以当作不知道今天这事儿。行了,挂了吧,困!”
凌继扬挂断了电话,冷乔则剩下一肚子的游说之语无处言说。
她愧疚地看向李疏缈,“缈缈,看来真的不行了!”
李疏缈颓然地摆摆手,“没事儿,就这样吧!冷姐,你已经帮我很多了!只是……只是……”
说着说着,李疏缈倏觉委屈汹涌袭来,眼泪竟止不住地再次从眼眶中越狱而出。
她是真的不甘心啊!
“是她先磋磨我的,凭什么最后是我被开除啊?凭什么?”
李疏缈哭得冷乔实在不忍,她将小缈缈揽入怀中,一边摩挲着李疏缈的后背,一边柔声安慰道:“别哭了!回头我拖朋友再给你介绍一份工作,保证不比皓宸传媒差。”
“可是……那样我就不能跟你和小雪住在一起了……”
看着泣不成声的李疏缈,林漠雪忽然想起了外婆。是外婆多年悉心的教导,才让她可以游刃有余地应付现实与规则的“毒打”。否则,如今的她恐怕也同李疏缈一样,遇事即便小哭包。
“缈缈,事情还没走到绝处,你的眼泪先省着点儿流。”
林漠雪这句话很管用,小哭包李疏缈瞬间从恸哭切换成了啜泣,“你啥意思?这事儿还能有转机?对,你是黑芝麻汤圆。小雪,你肯定有绝处逢生的主意,是不是?”
林漠雪一脸懵,“黑芝麻汤圆?这是什么梗?”
“外表看起来白白糯糯,其实里面是黑心儿的,一肚子坏主意。”
冷乔忍俊不禁。
林漠雪哭笑不得,“行吧。既然你给我起了这么一个‘霸气’的外号,那我必须得给你想一个好主意,是不是?把耳朵凑过来!”
林漠雪侃侃而谈,渐渐地,冷乔和李疏缈的表情皆由紧张变为了舒展。
五分钟后,冷乔对林漠雪的主意给予了高度的肯定,“我觉得小雪的办法可行。缈缈,只要你前期发挥的好,后面应该不成问题。”
“嗯,我也觉得这主意好。只是……我总不能真弄个荆条绑身上吧?可单单鞠躬道歉,负荆请罪的效果会不会没有那么好?”
“这个……得看你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了。这部分,我不太好指导,毕竟事关荣辱。”
李疏缈沉吟了片刻,“要不,我给她磕仨头?”
林漠雪不可思议地竖起了大拇指,“那你在能屈能伸这一块绝对比我牛,换成我的话,最多也只是跪下而已。”
“嗐……又不是真的要给她磕头道歉。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嘛。小雪,我这次可是下了血本了,你得帮我往死里吓唬她。要不然,你都对不起我的膝盖和脑门儿。”
林漠雪的唇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坏笑,“放心。我保证她以后见到你恨不得绕道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