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让李疏缈听见两人的对话,凌继扬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尽量将声音放得很低。可即便如此,他语气中暗含的不悦依旧将他的愤怒出卖个彻底,林漠雪这次是真的把他给惹毛了。
晚高峰,从东三环开车到北六环,用“跋山涉水、翻山越岭”来形容那都一点儿也不为过。面对林漠雪这种遛傻小子一般的行为,凌继扬火冒三丈。他在心中暗忖,这次我非得让林漠雪自己回城里不可,不给丫点教训,回头她还得随意支使我。
与此同时,林漠雪的心中也升起了阵阵的懊悔。实话实说,凌继扬对我真心不错。录《了不起的人体第二季》的时候,给我送葡萄糖;毕业典礼那次,特意跑到学校给我站台……虽然平时说话臭了点儿,可依旧瑕不掩瑜。这次,我的确是过分了。
她将一张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不由自主地在心里进行着自我反省。
可林漠雪如此一言不发的模样看在凌继扬的眼里,便是她极有可能在思索着如何做出狡辩。凌继扬暗暗下定决心,这一次哪怕林漠雪被张仪附身,舌灿莲花地能说出一千个一万个道理,他也绝对不会轻易地被林漠雪给忽悠了。
相对无言的二人各怀心思。
忽然,林漠雪猝不及防地开口道歉,“对不起,我错了!我不应该骗你过来接我和缈缈。”
林漠雪一脸的真诚。
然而,她的风评在凌继扬那里着实过于“糟糕”,凌继扬早早地就给她贴上了“狡猾”的标签。于是乎,她此刻的真诚看在凌继扬的眼中便是一种可以去奥斯卡角逐一下最佳女主的演技。
“别以为你道个歉我就会回心转意!今天,就算你把我打死,我也不会带你和李疏缈回……”
“你先走吧。一会儿我跟缈缈坐公交车回去。”
凌继扬与林漠雪同时发声。
凌继扬以为林漠雪是要继续她的表演,可林漠雪却是打心眼儿里觉得自己这次过分了,真心诚意地接受凌继扬给自己的教训。
话只说到一半,倏然停下的凌继扬有些懵嚓嚓,“等会儿?你说什么?我刚刚没听清。”
“我说,你先走吧,一会儿我和缈缈坐公交回去。”
再次确认之后,凌继扬更懵了。为什么跟预想的不一样?说好的张仪附身呢?说好的舌灿莲花呢?难道林漠雪是在以退为进?
如是思索着,他一不小心便将内心所想脱口而出了,“你是不是在以退为进?”
林漠雪秀眉微蹙,然后无奈地摊了摊手,“你真的想多了!没有试探,也没有以退为进。你走吧,真心的!还有,再一次献上我最诚挚的歉意。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对不起了!”
说完,林漠雪回转身,快步向着李疏缈的方向走去。
看着林漠雪的背影,凌继扬仍旧是一头的雾水。林漠雪转性了?居然变得这么和气!她一向不是坑我没商量的么?她果然是被附身了!她不正常!
凌继扬一个人站在原地胡思乱想着。而这时,林漠雪已经走回到了李疏缈的身旁。
“小雪,没事儿吧?”李疏缈慌忙地站起身,微弱的声音中透露着担忧。
林漠雪勉强地扯出一个微笑,“本来想偷奸耍滑,抓一次凌制片的壮劳力,可没想到反倒被他给喷了一顿。”
“啊?他骂你了?”
“那倒没有,就是数落了我几句而已。”
看着林漠雪眼中的落寞,李疏缈特别想提醒她一句,“不要恃宠而骄,现在的男人,说不暧昧就立马不暧昧了,可千万不能过高地估计自己在男人心目中的地位。”
是的,林漠雪因自己得腿儿到公交站,然后倒两趟公交、三次地铁而显露的落寞神色,看在李疏缈的眼中就变成了两个未婚男女之间暧昧的拉扯。凌继扬用行动暗示过他对林漠雪有意思,林漠雪接收到他的“意思”后就恃宠而骄,调凌继扬过来接她下班。可没想到,凌继扬的“意思”没有林漠雪想象中的“意思”多。被林漠雪调来的凌继扬感到很没意思,于是,就给林漠雪撂了脸子。
一句提醒在李疏缈的嘴边徘徊良久,可看着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的林漠雪,她最终还是没忍心说出口。
李疏缈咽了咽口水,“小雪,那咱们现在……”
“咱们现在腿儿去公交站。”林漠雪拾起树下的背包,然后挎上了李疏缈的胳膊,拉着她向路的尽头走去。
被林漠雪拉着向前走的李疏缈三步一回头,“那老凌?”
“你自己家祖坟都哭不过来,还有心去哭乱葬岗?人家有车,你只有两条腿而已。咱不操那没用的心,好不好?”
林漠雪声若蚊蚋,只有离她最近的李疏缈才能听清她具体说了什么。
而远处的凌继扬看在眼中的景象则是,李疏缈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一步三回头地看看自己,然后再看看一旁的林漠雪。可不知林漠雪对她说了,李疏缈竟毫无眷恋地跟着林漠雪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原本,凌继扬的设想是,不管林漠雪小意温柔也好,胡搅蛮缠也罢,他自岿然不动。十分傲娇地甩下几句“痛心疾首”的话之后,他便扬长而去。
然而,林漠雪却是既没有小意温柔,也没有胡搅蛮缠,扔下两句道歉的话,人家居然先走了。
看着一步三回头的李疏缈,凌继扬本以为林漠雪会委派她过来拼了命地和稀泥,央求自己带她们俩回去。
可没成想,他这次依旧判断错误,林漠雪竟然真的带着李疏缈离开了……
来的路上,凌继扬注意到,最近的公交站离这里也有一千多米。所以,这两个人是真的要步行去公交站?今天这事儿就这么完了?我还真的让她俩自己回去?貌似的确还挺远的。
凌继扬的思绪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混乱极了。
他缓步走到车子旁边,一边望着林漠雪和李疏缈即将消失在路尽头的背影,一边打开了主驾的车门。
凌继扬坐进车里,发动了汽车,然后以龟速缓慢地向前移动着……
行驶了大约一公里之后,林漠雪和李疏缈的身影出现在如豆的昏黄路灯下。
凌继扬的车子悄然驶过二人身旁,李疏缈向主驾的方向望了望,而林漠雪则完全视这辆车为空气。
透过后视镜,凌继扬不住地打量着路灯下的林漠雪。尖尖的瓜子脸,圆圆的杏眼,即便浅笑,脸颊两侧也会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她用手背轻轻拭了拭额头上的汗珠,灯光虽然朦胧,但却依旧可以看清,她脸上的皮肤经过日光的暴晒已然发红。
倏然,凌继扬的心头涌出一股强烈的不忍。
林漠雪这次是过分了点儿,可她好像真的不是存心骗我。是因为很累、很热,而且还打不到车,所以才会诓我过来接她吧?唉……主要是她上次就已经把我当过一次傻小子了,让我去她学校当工具人,帮她气林淮宁。这次,她故技重施,所以我才会这么生气。可仔细想来,上次林漠雪也不算是把我骗过去的,她只是没有事先跟我说出她的计划而已。她向来对人和善客气,却只对我“没上没下,没大没小”,这不也正正说明了她待我与别人不同。因为把我当作更好的朋友,所以才总是坑我……
凌继扬在心中做着一番天人交战。
当他完全将自己说服后,凌继扬猛打方向盘,车子在空旷的马路上立刻甩出一个漂亮的飘移。
而后,他一脚油门到底,车子便似一支离弦之箭,“嗖”地一下就窜了出去。
行驶到林漠雪和李疏缈的近前时,凌继扬猛踩刹车,轮胎因为急刹与地面摩擦后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噪音。
林漠雪不解地望向车子的方向,十分好奇凌继扬为什么会去而复返。
一旁的李疏缈则瞬间切换成一张标准的吃瓜脸。此时此刻,她已然开始脑补起凌继扬与林漠雪即将上演的霸道总裁爱上玛丽苏的戏码。
凌继扬按下车窗,抬眼便对上了林漠雪狐疑的双眸。
“你怎么又回来了?”林漠雪问道。
凌继扬并未过多废话,他大手一挥,“上车!”
“啊?”凌继扬这一系列迷惑行为着实令林漠雪十分的不解。
凌继扬以为林漠雪没有听清。于是,他拔高了声音,再次重复了一遍,“我说,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