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周围的一切以肉眼都难以捕捉的速度消失,泥沙、荒漠、数不清的尸体与残骸。
它们像是一场根本经不起琢磨的梦境,在易白予的心上留下重重一笔,过后便无影无踪。
“阿紫!我的阿紫!把阿紫还给我,还给我!!”
易白予不应该流泪的,如果不是失去挚爱,他该是天上最最尊贵无忧的战神,他不应该有泪,这是造物之主赋予他的命运。
“白予,易白予!你,你能不能不要发疯!”
黑虎精紧随他的身后,生怕现下疯癫的易白予会有什么闪失。
他气喘吁吁,胸口剧烈的起伏,同样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周围景象。
这一切,究竟是真还是假?
那时幻之境的境主临死前说,要用他毕生之力,造最后一境,让易白予尝尽终生不得之苦?!
不得之苦。
易白予想要得到的,从头至尾,不过一个阿紫而已。
……
庆安城出了一件怪事,城中首屈一指的大户人家林府娶亲,本来一切都准备的妥妥当当,不料要迎娶的那户人家的姑娘,在上花轿的前一晚上,被妖怪吸干了血,成了一具干巴巴的尸体。
姑娘家的人觉得是这门亲事有鬼,害的自家女儿没了性命,花轿来时,并未说清,仍旧是叫新娘盖上红盖头,一路坐着花轿,去到了夫家。
那一日,林府上下,张灯结彩,来往宾客,齐声道贺,好不热闹,等到月上柳梢,新郎官抵不住心里的急迫,先行跑到新房中,想要与自己的新婚妻子,说上几句话。
“啊!!鬼!鬼啊!!”
当日林府所有人,都亲眼见到新郎官林少爷爬着从后院儿出来,脸上涕泪横流,嘴巴里口口声声喊着见到了鬼。
林府主事的是林老太太,她拄着拐杖行至后院,要亲眼见一见那个把自己孙儿吓坏的“鬼”,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鬼啊,神啊的,不过就是自己吓唬自己罢了,待我好好瞧一瞧,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装神弄鬼,吓坏了我的宝贝孙儿!”
林老太太年事已高,却背如松柏,她中年丧夫,独自撑起林府。林家并没有因为她而败落,反而是如日中天,越过越好。
大家都相信林老太太,所以跟在她的身后,亲眷家仆浩浩荡荡,气势足足的,就要往林府的后院走。
“祖母!祖母不要过去啊!那里头,那里头有鬼!有鬼啊!!”
林少爷满脸涕泪的抱着林老太太的腿,哭着喊着使劲儿拖,就是不想叫林老太太进房中。
“没用的东西,我是怎么养的你,竟将你养的如此胆小如鼠!来人,把少爷扶稳了,带着他,与我一同进去!”
林老太太下令,林府上下,没有人敢不从。
家仆看一眼自家少爷湿透的裤裆,虽然嫌弃的很,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听命于林老太太,一左一右的,将人驾着去了新房中。
哐!
新房房门被人踹开。
“啊!”
床上盖着红盖头的女子捂着自己的胸口,吓得发抖。
“婉儿?”
床上女子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便站起身,小心翼翼的,福了福身子。
“是,婉儿在。”
林老太太双目中精光闪闪,侧目看向身边的老嬷嬷。
一根喜杆递到林家少爷的手上。
“去,把盖头挑开!”林老太太对孙儿说。
“这……祖母,孙儿,孙儿不敢……”
林家少爷都已经吓尿了裤子,本来被人拖进来的时候,还在哭爹喊娘,腿软的站不起身子,但听到床上那女子竟然开口说话了,仗着屋里头的人多,心里其实已经不那么害怕了。
可要他去挑开新娘子的盖头,他还是不敢的,他还记得那张脸,干巴巴的,骷髅外头包了层皮的一张脸。
“怕什么!一屋子的人陪着你,若真的是有鬼,叫她先吃了我这老太婆!”
林老太太气如洪钟,就差在林家少爷屁股上来一脚了。
站在床边的女人一双娇嫩的小手露在外头,紧紧地交握着,仅只是这双手,就能叫人引着无限遐想,想象这手的主人,该是多么的美丽娇媚。
林家少爷被祖母催促着,慢慢的向女子走过去,手里的喜杆被他攥紧了,想的是若真的盖头底下是鬼,那他跟她拼了!
喜杆伸到盖头下边,缓缓挑起一个边儿。
新娘子的娇颜半遮半掩,小巧的下巴和殷红的樱唇,还有她轻微起伏的胸膛,这分明就是个人,大美人!
林家少爷闭上眼睛,一不做二不休,鼓足了勇气,将杆子挑高,继而脱手,甩了出去。
喜杆勾着红盖头,被丢到了床脚下。
只听得满屋子的人,都在惊讶的倒抽一口气。
这,这简直就是天仙下凡啊!
“相公为何会带这么多人来?”
女子低头,羞红了脸,好半天才说出这句话。
林家少爷这才睁开眼睛。
“啊!你,你不是鬼!”
他呆呆的看着新娘子,想着刚才从他眼前一晃而过的,明明就是个干瘪的尸体,空洞洞的眼眶,看着他,差点就要了他的命!
新娘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用手抵着自己的下巴,勾人的眼睛看着他,问:“相公怎么这样说?难道婉儿长得,就这么丑么?丑到叫相公以为,是娶了个鬼媳妇?”
最后三个字,从她的红唇贝齿中,轻轻咬着,吐了出来,林少爷浑身一抖,怔然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看来是虚惊一场!各位,叫大家伙跟着,一起看笑话了!”
林老太太的声音适时地响起,众人纷纷应和。
“哪里哪里,估计是少爷娶了如此动人的美娇娘,高兴坏了,一激动,说错了话,也是有的!”
“对啊对啊!少爷毕竟年轻,这样的花烛良宵,情难自禁了,能理解,能理解!哈哈哈哈!”
会说话的那些人,都忙着打圆场,不会恭维的,也都跟着笑笑。
倒是站在新娘子身边的新郎官,脸红的像是开水里头烫过一边的。
“好了好了,诸位,请随老身去前厅吃酒吧!虽然未到吉时,但既然这小子已经把盖头挑了,那就留他们小两口在这儿吧!”
哪有人会反对呢。
所有的人,呼啦啦的,跟在林老太太的身后,全都去往前厅。
新房留下新人一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还是新娘子,往前走了两步,笑着将手,搭在了林家少爷的胸口上……
新房外的老槐树上,一个紫衣少女,正枕着手臂,躺在粗壮的树杈上。
她刚去前厅偷喝过酒,咂咂嘴,还有股绵绵的酒香。
本来还想多喝几口的,可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今晚还有要事要做呢,可不能醉了。”
少女自言自语,眉间一点红色轻轻闪了一下,月色将她的杏核眼衬得十分澄净,就好像这世间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将它们污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