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白予腾云的本事比夜离好了许多,听得阿紫正身在幽冥,心里越发不安,脚底下的云彩被他驱着,几乎要在空中化成一团雾气。
夜离在后头跟着,前三天在小酒馆灌进去的酒都被易白予方才一顿操作给吓没了,此刻正觉的嘴里心里都没滋没味,便想着跟前头的人说说话,好打发一下时间。
“诶,你慢点儿行不行,通往幽冥的路你又不是不知道,即便云彩驾的再快,该是那些路,就还是那些路,你走的这样急,也不怕风吹歪了你的发髻,回头见着你家小狐狸,师父的形象大打折扣,小狐狸不是要笑话你了~”
夜离在幽冥界憋了上千年,他都快忘了说话是什么感觉了。
刚从幽冥界出来那会儿,去到小酒馆的时候,人家酒馆里的小娘子还以为他是个哑巴,要不是看着他长得俊,险些就不搭理他了。
但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夜离的本性就是个话唠,喝了三天的酒,把他的本性给喝出来了,此刻坐在易白予身后的云彩上,叨叨起来没完没了。
易白予闷不做声,他当然知道通往幽冥的路是有数的,不管脚程快慢,该走多久,就是多久。
但他摁不住自己的心,他只恨不得立刻、马上就能看见阿紫,打骂教训暂且放下,先要好好抱在怀里哄一哄才是真的。
从小娇生惯养的待在他身边,今年这是怎么了,三百岁搁在寻常狐妖身上,根本算不得什么,可阿紫怎么就接二连三的出事儿?
夜离看他不做声,不用问都知道易白予心里在想什么。贱不嗖儿的坐着云彩挪到他左边儿看看,又蹭到他右边端详端详。
易白予终于被他弄得不耐烦,冷冷的看他一眼。
“信不信我一鞭子打碎你的云彩,让你掉下去摔成泥巴?”
泥巴这个词儿跟他的英俊潇洒简直是两个极端,夜离听易白予这么一说,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很疼似的。
“可别,当年我这张脸,可是煞费了一番苦心的,别说是当年了,你往前往后都数上个几百万年,能比我俊的,几乎是没有~若是让你小子给毁了,我哭都没地方哭去!”
夜离边说,边偷偷瞄了易白予一眼,虽然他嘴上没说,但心里却想着:能比我俊的,想来想去,大概也只有你了~可是比我生的俊又如何?心肠冷冰冰的,一点儿都不招人喜欢!
要我说,莫不是你家小狐狸天天面对你这张无趣至极的脸,心中不耐烦,这才跑下山去找快活呢~
易白予仿佛是听见了他的腹诽,侧过头向他飞过来一记眼刀。
夜离又是“嘿嘿”一笑,赶忙转移话题,把火药往小狐狸身上引去。
“刚我忘了告诉你,你家小狐狸,可是从素海那边儿过来的,素海,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吧?”
夜离这话说的抑扬顿挫,一句话里好几个意思。
素海?
他当然知道!
那天在无命山上,他就不应该心软,将那小子给放了!
易白予修为深厚,一眼就能看穿对方的真身。当时他只是奇怪,为什么暮商身上只有一半的鲛族血统,但他并未多想,只因身边有他的小狐狸在。
寻到阿紫就是他的目的,他只迫切的想要带着阿紫回到绛泽山,其他的,他都不想过多探究。
天下之大,只有素海之中才会有鲛族的身影。
当年鲛族被灭,虽然旁人口中传着,是没有留下一个活口,但易白予是不信的,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
所以当看到暮商身上有一半的鲛族血统时,易白予才没忍心太下狠手。
当时他想着,逃了就逃了吧,这辈子别再叫他看见就是了。
可如今阿紫竟是从素海中去往幽冥界,那是不是说明……
易白予的思绪有些乱,他不喜自己这样,他该是最清明的人,遇事不乱,从容不迫。
可现在,他越发不是从前的样子了。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若是放在几百年前,易白予从不会对自己心软,他会硬下心肠,将所有扰他心智的人事全都一剑斩了。
可他能对自己心狠,能对这世上所有的人事心狠,却独独不能对阿紫心狠。
人都该有自己的劫数,阿紫便是他的劫数。
易白予缓缓睁开眼睛,尽管他已经再三压制,但那双深邃的眸底中,依旧透露出一丝丝的惆怅。
他又想到了以后,越是不敢想的东西,越是会忍不住去想。
怪不得世间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心动了,就不是自己的了,自己说了不算,全由对方做主。
易白予陷进自己的心事里,完全忘记了身边还有个惹人厌的夜离。
那家伙正托着腮,津津有味儿的欣赏着易白予的长吁短叹。
苍天大地,四海八荒,他夜离敢对世间所有生灵起誓,从没见过易白予这幅样子!
这样子,简直,简直是太有意思了!
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