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枝似乎不想过去，我拉着她往那儿走。
“爸。”
我朝向我招手那人喊，一众人全部愣在原地。
“那是我爸，程霜你没睡醒呢？”
许枝扯着嘴角问。
我缓缓挪动凝滞在空中的目光，干笑一声道：“害，开个玩笑，叔叔好。”
我不动声色地将一群人全看了一遍，实在没看出哪个是我爸。
都长得差不多这怎么分别。
“你爸在看成绩榜。”
许枝在我耳边低声道。
我这才发现不远处的成绩榜前站着个男人，他举着食指在榜上找着什么。
这边的一众领导都等着他。
程途仕是程霜所在高中最大的校投资人，每次来学校都是校长及一众领导跟着。
程霜觉得她爸太过招摇，所以每次都避之不及。
因此程途仕是程霜的父亲这件事在学生里很少人知道，领导们知道也不会主动提及。
许枝看着程途仕一行行找得仔细，没忍住出声提醒：“叔叔您不如从后面开始找，这样快一点。”
程途仕点点头，觉得也是，换了个方向找不出两秒就看到了程霜的名字。
“289。”
他叹了口气，一下把身后一群领导给弄紧张了。
“虽然程霜同学的分数不高，但好在稳定。”
“……”
4
坐上程途仕的车，我彻彻底底松了口气。
本来还以为今天找不到家要流落街头。
程途仕一言不发，似乎是刚刚那289对他的冲击有点大。
车内气氛实在有些压抑，我主动开口道：“爸，别担心，我会考好有出息的。”
程途仕摇摇头：“你连你爸都能认错，还指望你考好。”
他这话语中不是指责。
程途仕不是一个严厉的父亲，他很宠着程霜。
在他看来，程霜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我看着程途仕黑发中的白发，又一次深呼吸忍住了自己想扇程霜的冲动。
非得满心满眼都是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人。
没出息。
秦婷前一天在我这吃了瘪，第二天又想着给我使绊子。
我起了个大早来学校早读，虽说我成绩一直不差，但高考过后也荒废了一个月。
语文和英语还得多复习。
早自习的上课铃刚打响，我就被老师叫去了办公室。
昨天那个教数学的国字脸老师是我所在班级的班主任。
他想让我去参加奥数竞赛。
学校只有两个推送名额去参加市里的，这次竞赛的优胜者可以拿到学校唯一一个保送名额。
按理来说，奥数竞赛一般只会让重点班实验班的学生参加，普通班的人去参加了也是浪费时间。
更何况还是在高三这种争分夺秒的时候。
国字脸说每个班都必须派一个人去参加那场考试。
本来想要秦婷去，她是班里数学最好的人。
可秦婷推了我。
这种浪费时间又丢人的事，她自然会想推给我。
但浪费时间和丢人，只针对她。
竞赛对我来说，求之不得。
我答应了参加比赛，老师只叫我尽力做就好。
考试安排在下午。
等我走进考试的教室时，里面已经坐着不少人。
坐在第一排的是徐又林。
见我到来，他明显有些惊讶。
“程霜？”
喊我名字的是一个男生，他坐在徐又林身后。
“还是第一次在这种场合见到你呢。”
他笑眯眯看着我，我看了一眼胸口校牌的名字。
彭宇致。
我记得他，跟徐又林玩得好的。
也跟徐又林一样虚伪的。
角落里有声音道：“怎么她也能来？”
教室里的空位只有一个，刚好就在徐又林旁边。
我把手上的笔袋扔到桌面上，冷冷扫了一眼角落里那些附和的人。
“这栋教学楼都是我家捐的，我为什么不能来？”
我察觉到，徐又林看着我的视线，愣了两三秒。
老师带着密封的试卷走进来，很快便拆了卷子发试卷考试。
试卷上的题目写起来难度倒不是很大，只是有些繁琐。
我写完最后一道题时，离交卷还有半小时。
徐又林在我旁边奋笔疾书。
试卷底下压着两张布满密密麻麻字迹的草稿纸。
我扫了一眼他的试卷。
他正在算最后一题。
我提前交了卷，出教室。
走了两步忽然发现自己橡皮擦没拿，转身去拿桌上的橡皮擦时。
忽然看到徐又林看着我。
眼神里满是惊愕。
我冲他一笑。
5
“刚碰到徐又林了。”
许枝目光锁定我，似乎在等我的反应。
“哇哦，然后呢？”
她紧皱着眉头，继续道：“你知道他问了我什么吗？”
不等我说话，她激动道：“他问我这栋教学楼真的是你家捐的吗。”
明明是徐又林问出来的话，隔天，竞赛的成绩就出来了。
我正要去办公室看成绩时，许枝忽然拉住我。
“我听了刚刚在这儿激动不已。”
我朝她敷衍点点头，随后便往办公室走。
那天说捐楼那句话，我就是说给徐又林听的。
我走进办公室，里面站着不少人。
徐又林和彭宇致比我快到一步，正等着他们的成绩。
“这次有人的答卷写得是真的很好，有两个满分啊。”
我站在徐又林和彭宇致身后，听到人群中间隐约有人喊了我的名字。
我看着徐又林的身影一晃，随后僵在原地。
下一秒，彭宇致就跳起来大喊：“不可能！”
“程霜怎么可能考满分？”
猛地一下，办公室里所有的人都看向我。
彭宇致气急败坏有理可循。
他考了149，如果没有我这个满分，他就能和徐又林一起参加市级比赛，靠近那个保送资格。
可事实就是，我才是那个满分。
“她作弊了！”
我觉得好笑。
“你考不过我就说我作弊。”
我瞥了一眼徐又林：“他也满分，你怎么不说他作弊呢？”
徐又林绷直嘴角。
彭宇致梗着脖子，气得满脸涨红。
“又林成绩一向很好，他怎么可能作弊？”
说我作弊的声音连续不断，一群人愤愤不平的起义阵仗差点就要掀翻办公室。
“安静。”
“程霜不可能作弊。”
“这套卷子是你们考试前二十分钟才出好卷，印刷完直接密封送过去的。”
“出卷的老师也是临时聘请的。”
我看着彭宇致不甘心咽下自己的愤怒，整个人隐忍到发抖。
徐又林垂着眼，一言不发。
我刚走回教室，许枝就知道了我竞赛满分的消息。
“程霜，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有钱不外露。”
“没想到你还真会用钱啊。”
我白她一眼。
“作弊得来的满分，谁认可啊？”
秦婷在不远处站着，阴阳怪气。
“那你找我作弊的证据交给老师，让他取消我的参赛资格啊。”
我往桌子上一坐，光明正大跟秦婷对峙。
程霜不喜欢跟人起冲突，长着一张好看的脸拥有优越的家境，偏偏性子软就让人欺负。
什么地方都不勇敢的她非得在喜欢徐又林这件事上格外胆大。
唯一一件敢做的事还挑错了人。
我为她感到不值。
就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人，凭什么因为私欲伤害她？
秦婷没话说，瞪我一眼转身走开。
许枝在一旁差点拍手叫好，她一脸欣慰。
“程霜儿，你现在终于有点配得上你身份的举动了。”
“从昨天开始你就变得这么硬气，干什么去了？开智了？”
我打断她的话，问：“你也觉得我是作弊的？”
许枝回答得毫不犹豫：“那不然呢？”
“……”
你还真是果断。
我问：“那你觉得我要怎么样你才相信这是我自己考出来的？”
许枝看我两眼，想了想后说：“就按你之前说的咯。”
“考年级第一。”
6
高三的考试一直都没间断过，大多都是小考试，不会上排名。
真正的大考是两周后的全市联考。
自从上次竞赛后，我发现我在学校里看到徐又林的次数越来越多。
甚至有时候在自己班门口就能看到他走过。
他在高三的理科实验班一班，离我班级的位置就是一条对角线的距离。
就这样都能天天看到他，还真是晦气。
联考前一天上课，我正坐在座位上做卷子。
许枝捧着本小说在看，忽然用手肘撞了撞我。
拿着笔写字的手忽然一滑，空白的卷子上兀然多了一道划痕。
我忍住心中的怒气，放下笔，抬眼就看到站在前门的徐又林。
“找你的。”
许枝的语调有点看热闹的意思。
看到徐又林，我更不爽了。
忍着火气走出去，才发现徐又林手上提着一杯奶茶。
他把那杯奶茶递给我，神情看着没有之前那般冷锐。
我疑惑盯着他手里提着的那玩意，不明白这是搞的哪一出。
小说里，徐又林知道了程霜的家世后，倒也没有这么殷勤。
“送给你的。”
这几个字，是从徐又林牙缝里蹦出来的。
若是只听这句话，倒没有什么不对劲，甚至是友善的态度。
我看着他那张脸说出那句话，他浑身的不情愿扑面而来。
“噢，谁送我的？”
我挑眉看他。
我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看到了正往这边走的顾青青。
顾青青是徐又林的白月光。
艺术班的翘楚。
连我看了一眼都觉得喜欢的大美人。
没有人知道徐又林喜欢顾青青，因为他从头到尾都没跟人表过白。
徐又林看了一眼走过来的顾青青，有些慌乱地往我怀里塞那杯奶茶。
恨不得我下一秒就接过那杯奶茶。
我偏不。
“我不喝来历不明的奶茶，怕有毒。”
我往后躲，下一秒准备转身回班里。
那奶茶比我还着急，先我一步挪过去挡在我面前。
头顶一句视死如归的话：“我送你的。”
周围看戏的人不少，吃瓜的表情和声音都恰到好处。
我看着徐又林拿着奶茶的手，手指用力到泛白。
我忍住嘴角的笑意，故作不好意思道：“那谢谢了。”
不用看徐又林的表情都知道他现在有多难受。
回到座位上，一旁响起了许枝叹气的声音：“没想到你还是没逃过徐又林那张脸。”
她很鄙夷：“不就给你送了一杯奶茶吗？至于笑成这样，没喝过奶茶吗？”
我想到徐又林咬牙的表情根本笑得停不下来，没空理会许枝。
许枝觉得我疯了，摇摇头目光回到书上。
想起什么，她提醒：“下次送奶茶的时候顺带送一杯给我，好歹我也回答过他的问题。”
我想起许枝跟我说那天徐又林问她的那件事。
“你怎么回答他的？”
许枝抬头：“我说，不准确，这一片楼都是你家捐的。”
“……”
说实话我都不知道我家这么有钱。
许枝打趣道：“诶都进展到这个地步了，蛮顺利的嘛，什么时候在一起？”
我看着桌上那杯奶茶，目光逐渐变冷。
“谁要跟他在一起。”
他配吗？
7
联考这天，我早上来到学校才发现自己的座位就挨着徐又林。
跟上次竞赛的座位一样。
“这次考试座位都是打乱的，只能说明你们有缘分。”
许枝递给我一个看好戏的眼神。
果然是一出好戏。
我身后坐着的是顾青青。
难怪徐又林正襟危坐。
考语文前，顾青青突然拍了拍我的后背，问：“同学你好，请问你有多一支笔吗？”
我回头，她有些不好意思笑笑：“我笔有点断水。”
很不巧，我也只带了一支笔。
下一秒，徐又林出手了。
他拿着一支崭新的笔递过来。
我这才发现，这人虽然哪哪都不好，但皮囊是真不错。
手都是一等一的好看。
“这支给你。”
顾青青接得有些犹豫，她目光看向我，带着询问。
徐又林看我，我看顾青青。
很快大家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顾青青担心我会不乐意。
我差点笑出声。
我帮顾青青接过那支笔，放到她桌面。
“他的东西你用就好。”
话一出，两个人都愣住。
这话说得多暧昧啊。
他们很熟吗？
顾青青是一种吃到瓜的神情，徐又林是一种想弄死我的心情。
考完试后，顾青青把那支笔还给了我。
我忍住笑，把它还给了徐又林。
徐又林一言不发地接过。
“以后别乱说话。”
正当我收拾好东西准备走开时，徐又林忽然说。
不难听出他话语中的警告。
“我没乱说话啊，你不是喜欢我吗？”
徐又林猛地看过来，皱眉问：“我什么时候说过？”
我一脸无辜道：“你上次给我送奶茶了。”
打败渣男第一步，先普信。
“你怎么不给别的女生送奶茶呢？给我送是因为我在你心里特殊吧，那不就是喜欢我了？”
我看着徐又林哑口无言，然后握拳离开。
连不喜欢都不敢承认，还真是有够虚伪的。
我虽然只看了这本小说的一半，但徐又林的心思却从开篇就已经揭露。
他不喜欢程霜，但却一直钓着程霜。
程霜为了让他能注意到自己，一直给他引荐自己的父亲。
徐又林要的就是程途仕帮他。
他就这样利用了程霜十年。
最后程家没落，徐又林却没有对程家施过半分援手。
他徐又林不配有好的结局。
考试一共三天，前两天是语数英和理综，最后一天是自选科目。
英语考完后我直接回了家里。
今晚是外婆的生日。
程途仕要带我去给外婆庆生。
“不用紧张，等会儿去到那里，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回房间待着就好。”
程途仕一边开着车，一边安慰道。
小说里程霜出生的时候她母亲难产去世了，她外婆因此不喜欢她。
小时候，程途仕忙生意，程霜一直跟着外婆生活。
她从小就觉得，母亲是她害死的。
甚至，她会给周围人带来不幸。
程途仕意识到这个程霜有这个问题时，程霜已经上了初中。
她的自责已经根深蒂固了。
“知道了，我喜欢人多的地方。”
不就是些极品亲戚吗？
看谁不爽怼回去就行。
“这次你肯定会高兴的。”
程途仕笑着道。
我不明看他一眼，见他开着车，就没多问什么。
8
我在梁老太太八十大寿的生日宴会上，看到了徐又林。
看到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直到徐又林走过来，坐在我身边。
“你也认识梁老太太？”
我看他西装革履，像是来谈生意的。
“你爸邀请我来的。”
我忽然明白程途仕那句话的意思了。
不得不说，他还真是宠程霜。
这根红线牵得够生硬的。
“来干嘛？”
我扯着嘴角问。
徐又林神色淡然，看着我，说：“来陪你。”
“……”
我想说，你要是真那么不喜欢我，就不必勉强。
徐又林那冷漠劲儿，能冰封十万八千里。
“是吗？他给你钱了吗？”
我知道怎么戳徐又林的痛处。
他自视清高却又深陷泥潭，因为穷他吃过的苦，他会记恨一辈子。
若是程霜问这话，那肯定是关心他。
可现在是我，我就是想挖苦他。
徐又林没说话。
我歪头去看他，语气满满都是为他着想：“没给钱那不行啊，毕竟是来陪我嘛，得多给点。”
这话说出来我都想笑，搞得徐又林干什么不正当事一样。
徐又林依旧不说话，目视前方。
没过多久，他扯开话题：“你这次考试应该考得不错。”
我吃着东西：“嗯哼？”
“以后好好学习吧，别让你爸担心。”
我点点头，没回话。
徐又林又问：“你怎么成绩进步这么大？”
我目光从形形色色的人身上挪回来，朝徐又林笑。
“因为要超过你，成为年级第一啊。”
徐又林表面上毫无波澜，搭在膝盖上的手却忽然握了握。
“别作弊，没意义。”
这话我听着新奇。
“这话你自己听听吧。”
徐又林睁大眼睛，看我低头玩着手机，之后也没继续说什么。
宴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十一点。
徐又林离开之前，给了我一瓶果茶。
“我记得你喜欢喝这个。”
他当着程途仕的面给我。
这会倒是装得天衣无缝。
我笑着接过，之后便上了程途仕的车回了家。
明天还有自选要考，我收拾了一下准备睡觉。
睡前，我想起徐又林送的那瓶果茶。
干嘛突然送我一瓶喝的？
给程途仕看？
那倒也不至于。
我拿起那瓶果茶看，忽然发现瓶口有开过的痕迹。
他之前打开过。
8
第二天下午，我才去学校上课。
一到教室，许枝就拉着我问上午去哪儿了。
上午的自选科，我没来考。
我一边收拾桌上的书，答道：“睡过了。”
许枝朝我竖大拇指：“真牛啊你。”
“就您这怎么考年级第一啊？直接少五十分。”
我觉得无所谓：“谁说得定呢？”
下午上体育课的时候，正巧碰到一班去上体育课。
操场上碰到，他神色淡定挪开目光，似乎不打算打招呼。
“徐又林。”
我主动喊住他。
徐又林停下脚步。
“你给我那瓶饮料挺好喝的。”
“都喝完了。”
我站在徐又林旁边，说道。
徐又林声音淡淡的：“你喜欢就好。”
我抬头看他：“我家猫把一瓶都喝完了，早上叫都叫不醒，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徐又林错愕：“你没……”
我冲他笑笑，迈步离开。
联考分数出来这天，下课大家都往楼下的红榜那冲。
许枝也想去看热闹，我拉住了她。
“这么多人，你想被挤死吗？”
许枝跟我趴在走廊上看，直到红榜前只站着一个人，我们才过去看榜。
徐又林在榜前站了快半小时了。
“我去，程霜你是真的牛逼！678年级第一。”
“你还少考一科。”
我看着徐又林在程霜两个字之下，屈居第二。
第一和第二的差距，是35分。
一个断层。
“我让了你五十分。”
“徐又林。”
“如果我不让你这五十分，我们的差距就不止三十五了。”
徐又林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
“可你是作弊！我凭我实力考出来的！”
徐又林握拳大喊，眼神冷冽看过来。
“你之前连三百分都考不到，一个月时间就上了六百，谁相信你是自己考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徐又林的话没错。
可那又怎么样，有本事他就找出我作弊的证据。
“徐又林，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忽然，徐又林就跟泄了气的皮球，躲开我的目光。
“如果你真觉得我作弊，我考的分数没意义，你就不会给我那瓶饮料。”
“原来年级第一保住自己位置的方式就是，拉低别人的分数。”
许枝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这会儿终于明白了点。
“你那天早上没来考试是因为他？”
徐又林浑身抖得更厉害，语气急促道：“但你没喝，是你自己不来。”
“可事实就是，就算没了这五十分，我还是可以超过你。”
“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打压我？”
“仗着我喜欢你？所以你就利用我？”
徐又林愣愣地抬头。
“你想利用我，利用我可以帮你的一切。”
“可你又不能让我超过你，因为你需要全面地碾压我，才能真正控制我。”
“所以当你觉得我好像真的能超过你的时候，你就害怕了。”
“你更害怕失去成绩这种对你来说唯一的优势。”
“徐又林，你就是那个最虚伪的人。”
9
市级的奥数竞赛很快来临。
比赛那天，我依旧跟徐又林坐在一起。
不得不说，天造的孽缘。
距离上一次在红榜前对峙，我们已经将近一个月没说话。
他不跟我说话，我高兴得不得了。
那场竞赛试卷，我依旧提前半小时交了卷。
身旁的徐又林又一次看着我走出考场。
不过这次我没写完，有些题确实已经超过我的能力范围，不会也不用勉强。
拿了会写的分就行。
之所以这么早走出考场，就是要打断徐又林的写题思绪。
他这么在意我的进度，那我就快给他看。
成绩出来那个晚上，我正要赶着回家。
程途仕今天要带一个阿姨回家吃饭。
我还想去看看这个后妈长什么样。
走在校道上时忽然被徐又林喊住。
“成绩出来了，你比我高一分。”
我这才想起今天出成绩。
我点点头，准备离开。
“你可以拿那个保送A大的资格了。”
“全校唯一一个。”
我听着他平静的语气，扯了扯嘴角。
“我没打算要那个保送名额。”
徐又林一愣。
“按理来说，我若是拒绝，那这个保送名额就会给你。”
我笑盈盈看着他，问：“你敢要吗？”
徐又林垂眸：“你知道我抄了你的答案，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考满分的时候。”
“你算最后一道题的时候我看过你的试卷，少了一个条件，虽说那不是必要得分点，但没那个条件你算不出最后答案的。”
“彭宇致算出来了，但他前面扣了一分。”
“你若是没抄我那个答案，你会比他低一分。”
“你连进市赛的资格都没有。”
小说里，那个A大的保送资格是彭宇致拿的。
数学本就不是徐又林的强势科目，彭宇致的竞赛能力比徐又林高。
我本就没想拿那个名额。
现在也算是把那个名额还回去。
就看徐又林还不还了。
“你为什么不要那个名额？”
临走之前，徐又林问我。
“我又没说要考A大。”
“我这个人有无限可能。”
“我要考清华。”
10
我回到家的时候，程途仕正在厨房里忙碌。
一个女人坐在沙发上。
见我进来，她起身冲我笑。
我看着那张脸，忽然热泪盈眶。
“妈妈。”
我听着嘴巴里不自觉出声的呢喃，有些懵。
这些情感不是我，是这具身体。
“小霜，回来了，准备洗手吃饭吧。”
程途仕跟我发过消息说过，所以现在不用特意介绍。
我跑上楼收拾了一番，心里有种莫名的喜悦。
我记得，这个后妈跟程霜的妈妈长得很像。
所以程霜会叫她妈妈。
可是，为什么那一刻，我似乎没法控制这具身体呢？
晚上，我在做试卷。
写到一半，我忽然想看看之前的日记本。
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而且，我不知道有日记本的存在啊！
我翻找出抽屉里的日记本，里面滑落出一张照片。
我捡起来看了看，那是徐又林。
照片里，徐又林穿着校服，蹲在墙角喂一只流浪猫。
他的背后是橙红的夕阳，优越的侧脸显得十分柔和。
跟现在似乎是两个人。
日记本我翻了翻，这是程霜从小到大的秘密基地。
她的敏感脆弱，内向心事都记在这上面。
我一直觉得程霜是个很可怜的人物，即使她拥有一切，但她似乎也失去了一切。
她在最需要保护的时候，失去了所有保护。
所以她脆弱敏感和自卑。
她只是太执着把救赎自己放在别人身上。
她的眼里只有徐又林，没有别人。
更没有她自己。
11
“彭宇致拿了保送名额。”
许枝不满道：“怎么不是我们程霜儿啊？”
我有点意外这个结果。
我以为徐又林不会把那个名额让出来。
以徐又林的成绩，考上A大很难。
让出来就意味着他放弃了一个让他变好的机会。
没想到他还有点良心。
今天是周五，上完课该放假了。
我盯着窗外，醒目的LED大屏上红字慢慢倒数。
离高考还有210天。
冬天就要来了。
窗外飘起细雪那天，我正坐在教室里上课。
“初雪诶。”
许枝在一旁惊呼。
我盯着窗外出神。
具体在想什么，我也不知道。
我发现我似乎不能很好控制这具身体了。
放学后，我朝操场的观众台上走。
那儿坐着一个人。
徐又林。
我在他身边坐下。
“我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这话不是我问的，但确确实实是从我的嘴巴里说出来的。
程霜回来了。
徐又林没看过来，想了想后道：“高一吧。”
没过多久，他补了一句：“喂猫认识的。”
程霜点点头：“我就是那时候喜欢你的。”
她的语气没有任何不自然，就像在诉说一件极其平常的小事。
“我没向你表白的时候，你偶尔会辅导我的作业，关心我有没有穿衣服。”
我听着耳边这些细水长流般的诉说，忽然觉得之前的一切白干。
程霜闭了闭眼睛，说：“我知道，那就是朋友的关心。”
可那些关心，救了我好多次。
程霜没有说出这句话，反倒问他：“你为什么不跟顾青青表白？”
雪洋洋洒洒往下飘，裸露的枝丫被白雪盖了枝头，学校清晰的轮廓模糊起来。
“因为我配不上她。”
徐又林自嘲的声音，穿过风雪，传到我的耳朵里。
“你说得没错，我就是那个最虚伪的人。”
“我就是在阴沟里，所以我不计一切代价想往上爬，去够我原本没有的东西。”
“因为自卑，我害怕别人看清我满身的不堪。”
“我适合躲在角落看她。”
两人就这样坐着，久久没了声音。
我觉得有些冷，甚至有些困。
就在我觉得要发生悲剧，程霜又要重新同情可怜他的时候。
程霜忽然说：“我能参加竞赛，考年级第一，是我作弊的。”
“……”
我屏住呼吸，差点被她气死。
一句话，让我之前的全部白干。
“但我要考清华，是真的。”
“徐又林，我不喜欢你了。”
12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我的房间。
我现实中的房间。
书桌上，放着我的清华录取通知书。
我回来了。
怎么回来的？
好像从程霜跟徐又林说完话之后，就没了。
程霜最后那句话还在我耳边回响，我的心脏忽然有些空落落的。
我拿起手机，重温着穿越前在家的躺平生活。
我又打开那本小说看。
结局依旧没改变。
程霜还是死在了被徐又林利用的十年后。
我百无聊赖刷着评论，都是些骂徐又林的话。
忽然，我刷到一条评论。
那是一段程霜平行时空的衍生文。
与我成为程霜时发生的事情一模一样。
我有点愣。
“徐又林，我不喜欢你了。”
我再次看到那句话。
程霜一共考了三次高考。
赎罪似的又重新读了一次高中。
最后以698的成绩考上清华。
那个记录着她所有秘密的日记本也写到了尽头。
最后一页上。
她写。
我始终觉得自己是个平庸的人。
某一天，也开始相信自己有无限的可能，然后在质疑和希望中反复横跳。
终究，我都只相信那个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我的自己。
感谢那个无数次救自己于水火中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