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维奥纳主西南部，穿过几条街巷，辉煌明亮的灯火将宁静的帷幕拉开，把热闹与繁华呈现在夜色之下。
德里科和柒悄然从黑暗中走出，并肩步入喧闹的人潮，跟帝都其他人一起，参与这场庆典。
一群人说说笑笑地从德里科和柒身边走过，擦肩而过时，满脸笑容、情绪激动地同他们问好。
德里科与柒笑着回应了他们，等那群人走远后，德里科才侧过头，贴近柒的耳朵，说:
“刚刚听他们说，今天不仅是斯蒂尔克订婚的日子，还是他的生日，难怪会这么热闹。”
“羡慕了吗？”柒的眼眸中盛满了月色，她轻笑道，“拥有一个盛大的生日庆典，成千上万的人为你的诞生送上祝福，这也是你想要的？”
德里科微微一愣，随即摇了摇头，“我想要的生日是有亲人、爱人或朋友陪伴，而不是看着素不相识的人借着我生日的名义狂欢。”
“真可惜，如果你真想要一个盛大的庆典，今天之内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柒拦下卖花的姑娘，用一枚铜币换了一枝娇艳欲滴的花，然后递给德里科，道:
“生日快乐，德里科。”
“谢、谢谢，”德里科看着手中的鲜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被女孩子送花，感觉挺奇怪的。”
柒转过头来，将手搭在德里科肩上，微微垫脚，把唇凑到他耳边，轻声道:
“你也可以认为是神明的赠礼。”
纵使提前有过猜测，但此刻听到柒亲口说出来，德里科还是不由愣了愣，当他回过神来时，柒已经慢步向前走去，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所以，”德里科快步跟了上去，“你真的成为了……”
“是的，”柒平静地回答，然后笑了笑，“如果你觉得被女孩子送花很奇怪的话，可以认为这是神明的赠礼，毕竟性别对神明而言没有意义。”
德里科哭笑不得，“这更奇怪了好吗？”
柒不置可否，而是继续向前，拥挤的人潮中，她通畅无阻，就像游于水中的鱼。
“话说回来，为什么今天之内你可以实现盛典的愿望？之后，就不行了吗？”
“我还以为你没注意这个细节，看来还是很敏锐的，”柒转头冲德里科眨了眨眼，“你要拿什么来交易呢？”
德里科有些无奈，“我们都这种关系了，还需要交易？”
走在前面的柒停下脚步，转身正对着德里科，浅色的裙摆随风飘动，她的声音被晚风带来。
“我们什么关系？我们连朋友都不是。”
我现在把伯凯特骂个几百遍还来得及吗？我合理怀疑他陷入沉睡，就是不想面对这个场面。
该死的伯凯特！
突然，德里科感觉一双手抚上了他的脸庞，微凉的触感令他思绪一滞，不自觉地随着那双手抬起了头。
他坠入了幽静的湖泊，在落水的那一刻，他早已放弃了挣扎，任自己沉向湖底。
平静的湖水因他的坠落，漾起层层波纹，久久不见平息。
这是他与柒相隔最近的一次，他们额头相触，鼻尖抵着鼻尖，呼吸纠缠在一起。
其实，德里科比柒高一些，但现在他不得不抬起头，仰视少女眼中清浅的笑意。
柒的膝盖抵在他胸口，双腿早已离开地面，浅色的裙摆随风飘动，像是清晨的薄雾。
来往的人群依然喧闹，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神明的力量似乎用错了地方，但又恰到好处。
“我们不是朋友，”柒的平静之下隐约透着紧张，“那我们会是什么关系？”
“恋人，”德里科凝视着柒，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们是恋人。”
柒轻笑一声，迎着德里科紧张的目光，道:
“完美的解答，生日快乐，我的恋人。”
说完，她便低头吻上了德里科的唇，德里科顺势将她搂入怀中。
……
皇宫内，旋律不止，舞步不断，华美的裙子像是春日盛开的花朵，令人心醉神迷。
年轻的贵族少爷们坐在一起无所不谈，貌美的贵族少女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让富丽堂皇的宫殿尽显生机与活力。
但有一位年轻的小姐是例外，她穿着浓黑的长裙，站在舞池边缘，独自品着杯中酒。
没有人敢上前邀请她跳舞，就连热情洋溢的姑娘们也纷纷远离了她，像是躲避极为可怕的东西。
可就在所有人都对她避之不及的时候，一位穿绿色长裙的少女缓缓走向了她，并向她行了一礼。
“晚上好，公主殿下，希望我没有打扰到您。”
梵丽森看着杯中的琥珀色液体，不冷不热地说:“你应该向其他人那样避着我，雪琳小姐。”
“我想来和您说说话，”雪琳真诚地看着梵丽森，“毕竟……”
“毕竟我们将来会是一家人？”梵丽森冷笑一声，“你太天真了，雪琳，这是不可能的。”
一听这话，雪琳突然变了脸色，她连忙否定道:“不，不是的，我不是想说这个，公主殿下，请您不要误会。”
“那你想说什么？你未来的丈夫可是一直在盯着你呢，”梵丽森看向雪琳的身后，露出挑衅的笑容，“再说下去，可不利于你们将来的幸福生活啊。”
雪琳顿时僵在原地，梵丽森再没有看雪琳一眼，而是自顾自端起酒杯品尝了起来。
“其实……”雪琳看着梵丽森棕色的长发，不禁有些黯然神伤，“其实我想与您聊一聊他。”
“他？”梵丽森挑起细长的眉毛，“雪琳小姐，在这样耳目众多的舞会上，你身为王子的未婚妻，却要与我谈论另一个男人，你觉得这合适吗？”
雪琳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她不自在地解释道:“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想知道您穿黑裙究竟是不是……为了他。”
“呵，”梵丽森怒极反笑，“雪琳小姐，你在怀疑什么？怀疑我与他背着你有不正当关系？”
“不，我没有那个意思，”雪琳急忙解释说，“我只是很好奇，公主殿下，您为什么要穿着黑裙？这不利于您的名声。”
梵丽森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雪琳，“我堂堂公主殿下，穿什么衣服，需要向你解释？你以为你是谁？”
雪琳怔怔地看着梵丽森，眼眶微微泛红，“公主殿下，我绝没有冒犯您的意思，我只是……”
“你的未婚夫要来英雄救美了，”梵丽森凑近了雪琳，压低的声音里透着威胁的意味，“记住我的的话，斯蒂尔克的未婚妻。”
“当你答应斯蒂尔克的求婚时，你就不再是德里科的恋人了，他的事情与你再无关系。”
“如果某一天，他的名声因为你而败坏了，雪琳小姐，请记住，无论那时候有多少人护着你，我都会让你——”
“生不如死。”
……
热闹的街道上，平凡的人们载歌载舞，空气里弥漫着欢快的气息。
“所以，今晚过后智慧领域就不存在了，是吗？”
德里科边问边接过柒手中的鲜花，他怀中已经有数十支颜色不同的花了，但柒似乎乐此不疲。
“是的，”柒看着德里科怀中的花，微笑道，“而且，今晚过后，除了代行者与你，所有人都会遗忘智慧教会，包括智慧信徒们。”
“那么你呢？”德里科握住了柒的手，“他们也会遗忘你吗？”
柒无所谓地笑了笑，“他们会忘记与智慧领域有关的一切，智慧之神也不例外。”
“普通人的信仰也好，智慧天赐者的信仰也罢，其实对我没有任何用处，我也不需要他们的赞美。”
柒看向喧闹的人群，轻声说:“我有所亏欠的是智慧天赐者们，我拿走了他们的能力，让他们成为了普通人。”
“我唯一能补偿他们的，是给予他们祝福，让他们平安幸福地度过一生。”
德里科将手中的花全都递给柒，“天地日月之间，惟智慧永垂不朽，或许对智慧信徒而言，能有一位真正的神明引领他们，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吧。”
柒深深看了眼德里科，“你真的不许愿要个盛大庆典吗？我现在还可以向所有浩瀚之海下达神谕，要所有智慧信徒为你的诞生送上祝福。”
德里科嘴角抽了抽，“……你能不能别一本正经地说奇奇怪怪的事情。”
“奇怪吗？我觉得还好，只是差个理由，”柒歪头想了想，“要不就庆祝主最宠爱的信徒十八岁生日？”
我怀疑你认识莫纳蒙西，并且我有证据，德里科无奈地看着柒，“放过你的信徒吧，也放过我。”
“这或许会成为智慧之神最后的神谕啊，”柒反握住德里科的手，“真的不试试吗？”
“……不必了，”德里科诚实地说，“据我所知，智慧教会的收入都花在了钻研与资料收集上，没什么剩余。”
“你这是在说我穷吗？”
德里科顿时紧张了起来，“不，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乱猜。”
“好吧，”柒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道，“既然你不想花智慧教会的钱，那么贫穷的智慧之神只好自掏腰包请你吃饭了。”
“啊？”德里科愣住了。
“愣着做什么，真以为我穷啊？”柒拽着德里科往前走，略带笑意地说，“我好歹也是第七任智慧教皇，虽然不挂搜与压榨，但还是有些积蓄的。”
“单说我在维奥纳主附近的几块地产，就足够养你一辈子了。”
……这话说得……越来越奇怪了……
德里科忽然觉得在这段恋情中，两人的定位出了问题，还是不小的问题。
不对，这很不对，必须改回来，德里科看着柒的背影，默默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