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德里科翻着空白的书页时,诺厘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和那个胖胖的人说我演技好?”
“难道不是吗?”德里科瞥了诺厘一眼,手中动作不停,“从见到我的那一刻起,你就在演了,让我以为你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孩子。”
诺厘仔细回想了下当时的情景,还是不明白自己哪里暴露了,“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既然知道你是卡里络国的贵族,自然也就知道你经历了什么,”德里科合上了书本,将它递还给仰着头的诺厘,“经历了那么多事还可以活下来,你怎么可能不懂得如何保护自己,那种情况下要挟人有多危险,我想你是明白的。”
“我的经历?”诺厘没有接过书,而是警惕地看着德里科,“你怎么知道的?”
德里科将书塞入他的怀中,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这本书里什么都没有,你那时候真的感觉到它发热了?”
诺厘抱着书,肯定地回答:“当然!”
德里科理所当然地笑了笑,“既然一本书都会发热了,我知道你的经历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诺厘皱眉想了想,发现是这么个道理,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不过,知道德里科与自己国家的人没有关系,他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别想了,晚上去剧院吧,之后你就好好演戏,总能养活自己的。”德里科忍不住揉了揉诺厘的一头卷发。
头顶传来的抚摸让诺厘神情恍惚了一下,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气呼呼地打开德里科的手,怒道:“别摸我的头发!还有,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那你知不知道要一个贵族去歌剧院演戏是一种羞辱!”
德里科遗憾地收回手,说实话,他觉得那头卷发的手感还挺不错,毛茸茸的,跟砍砍翠附近溜达的小猫有得一比。
“诺厘,”德里科在男孩愤怒的目光中开口了,“一个贵族是不会给一个富商当佣人的,他会用死亡来捍卫自己的尊严。”
诺厘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反驳,对方一句话就戳中了他最不愿意提起的事情,他低下了头,搂紧了怀中的书,不愿意让德里科看到他此刻的表情。
“你为什么会跟着我走进剧院?我想那本书发热还不足以让你做出这个选择,毕竟你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德里科回到了最初的问题,“告诉我那时你的想法,我就告诉你为什么安排你进阳光剧院。”
诺厘这才抬头看了眼德里科,小声说:“我想赌一把,我已经没有办法了,那个富商的仆人随时会找到我,我不想回去,所以我决定无论如何都要与你扯上关系。”
“与我扯上关系?于是你看到我翻窗户就觉得机会来了?”德里科说着,又皱起了眉头,“可是就是要赌,在不了解我的情况下,威胁也不是第一选择。即使是演的,也非常危险,因为我可能当真。”
“虽然我说你鬼鬼祟祟的,但我没见过谁偷偷翻窗户翻得像你一样坦坦荡荡,当时我就觉得你应该不是心狠手辣之人。”
靠在白色雕花墙壁上的莫纳蒙西琢磨道:“我怎么感觉他在说你傻。”
“闭嘴。”
诺厘没察觉德里科脸上一闪而过的异样,继续说:“让你看到我的身影也是故意的,目的就是引你过来,考虑到你不是凶恶之人,而且直接承诺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也不能让你注意到我,所以我就只能那样了。”
“明白了,”德里科一巴掌拍在诺厘的脑袋上,“成功了不仅可以吸引我的注意还可以顺便敲诈一笔,被戳穿了也没关系,涉世未深与老谋深算的反差足以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聪明啊。”
“疼!”诺厘捂住了脑袋,怒视德里科,“聪明什么啊!直到现在,整件事的节奏都是你掌控着。”
德里科点了点头,笑道:“居然看出来了。”
“遵守你的承诺。”诺厘鼓起了脸颊,一脸的不甘心。
“诺厘,你从富商家中逃出来,他一定派人来抓你了,因为他买你是花了钱的,他肯定不愿意让你这么跑了,而且你年纪小,是被卖到这里的,人生地不熟,他知道你跑不远。”
诺厘说道:“他确实在派人抓我,可这和阳光剧院有什么关系?”
德里科回想了下他在诺厘经历中看到的那名富商,说道:“那个富商看穿着与打扮,应该是比较有钱的那一种,想让他放弃你,要么靠教会要么靠有地位的人。”
“我听那个胖胖的人称呼你为神父,那你是教会的人,你不能动用教会的力量吗?”诺厘疑惑地问。
“诺厘,我所在的教会不可能帮你,你过去的经历告诉我,你不信仰原初之神,你们家族的信仰是救赎之神,这也是我可以判断你来自卡里斯国的原因之一,因为那里的贵族几乎都是救赎之神的信徒。”
诺厘反驳道:“但你已经以神父的身份安排我进阳光剧院了,这难道不是动用教会的力量吗?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多帮我一点?”
德里科摇了摇头,“你也听到了,我将你安排进阳光剧院是为了给我主信徒一个弥补的机会,并不是直接帮你。”
诺厘还想说些什么,但德里科的神情很坚决,无论他说多少,德里科都不会改变想法。虽然德里科不信仰任何神明,但是神谕塔在他无处可去之时给了他一个落脚点,那么他的一举一动都必须从神谕塔考虑。
为一个从出生起就信仰其他神明的人乞求神谕塔给予庇护,并且还要动用神谕塔的力量,就算德里科的行为准则是爱与同情,也真做不出这种事,这是对其他信徒的不公平,也是对原初之神的挑衅。
“进了阳光剧院,你可以接触到更多的人,富商也好,贵族也罢,把握住了,他们就是你的助力,”德里科看了眼又要下雨的天色,加快了语速,“我想,你还是希望为自己的家族做些什么的。”
随着德里科的解释,诺厘渐渐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他当然听出了德里科话里的含义,也终于明白对方这么安排究竟有多么为他着想。
卡里络是被埃兰帆司帝国打服气的,从皇族到平民百姓都以帝国马首是瞻,如果他想知道自己家族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么在回不去的情况下,从帝国贵族入手是最好的选择。
时间领域内,莫纳蒙西也明白了德里科的意思,于是问道:“德里科,你母亲教你穿着与打扮,那么这些事情是你父亲教你的?”
“是的,我还在识字的时候,他就把各个国家都讲了一遍。”德里科一边回答莫纳蒙西的话,一边等待诺厘回过神来。
“这样啊。”莫纳蒙西恍然。
诺厘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最开始只是想与眼前这个人扯上一点关系,至少改变他四处躲藏的处境,但他没想到对方给他指出了一条他想都不敢想的道路。
德里科又揉了一把诺厘的头发,“我只能帮你到这了,之后怎么走,靠你自己了,别想着借我的名义。”
诺厘看着德里科,抱紧了怀中的书,“为什么要帮我这么多?我们素未谋面,我开始还想着要威胁你。”
德里科脑海中闪过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他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边转身边说:“快要下雨了,我还要去买柏缇区最好吃的蛋糕,就不陪你了,晚上自己去剧院报到。”
“等等,”诺厘突然大声叫住德里科,“告诉我你是谁!”
德里科没有回答,只是挥了挥手,消失在转弯处。
直到德里科的身影不见了,诺厘才反应过来,他向前跑了两步,似乎想要追上那个人,可渐渐地脚步就慢了下来,虽然他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但他明白对方要走他是留不住的。
站在阴沉的天空之下,诺厘仿佛回到了六岁时的某一天,那一日的天空也是这样的阴沉,空气中弥漫着雨水的气息。
他的母亲牵着他走入救赎之神的教堂,看着巨大的救赎圣徽,诺厘心中产生了一个信徒该有的虔诚与敬畏。
他相信他们的主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神明,他宽容仁慈,光辉洒满人间,无数信徒颂念他的名,为他写下一篇篇赞美诗。
直到他们家族出现变故,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强行送出了庄园,当他看到庄园的方向冒出冲天的火光时,他的心中似乎有什么开始动摇了。
一路逃亡,他不断祈祷,但父亲的亲随还是一个接一个的死去,他在农民家中醒来,以为自己终于得救了,于是立刻感恩主的仁慈,但转眼,他就被卖给了奴隶贩子,身上的钱还全被抢去了。
那一刻,他的信仰彻底崩溃了,他们的神以救赎为名,但从未救赎过他。
雨落了下来,诺厘从漫长的记忆中清醒过来,他身边的路人行色匆匆,并不在乎他这个脏兮兮的无家可归之人。
就在诺厘要转身去找个避雨的地方时,他怀中的书再次发热了,诺厘一愣,不顾自己还站在雨中,赶紧翻开了书页,只见第一页的正中央写道:
持有者重塑信仰,故事从此开始。
诺厘茫然地看着这一行文字,他不知道这段文字是什么意思,但他感觉自己与书本似乎产生了一种奇妙的联系。
在这种奇妙的联系中,他右手的手心变得异常灼热,他低头看去,只见一个太阳与树枝构成的图案缓缓浮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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