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城正忙着找工作呢，听到宋雄那么一句话，抬起头睥睨了宋雄一眼，“你就不能少抽两根吗？”
“呵，我都快死了，我还在乎这个？”
宋城本来想拒绝的，但是一想宋雄这话说的还挺有道理，临了让他多抽两根也行。
宋城把电脑放在一旁，两父子就那么一前一后的走出了病房，来到了电梯厅。
宋城把烟掏出来，从里面抽出一根递给宋雄，又把另外一根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呼！”
点火之后，宋雄深深的吸了一口，有一种如释负重的感觉，“也不知道还能抽多久。”
听到这话，宋城明显的被触动了。
他看了眼一旁的老宋。
说实话，从小到大，二十二年来，宋城都没有怎么跟宋雄说过话，就算是爸这个字，都很少喊，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宜，全都是王霞在操持。
他的世界里，永远都只有责怪，贬低，骂人。
宋城的记忆里，从来没有宋雄对自己的……关爱，甚至于后来宋城连爸都不想叫了，只是老宋老宋的来称呼宋雄。
所以有时候看到庞勇跟他爸之间的相处，宛如兄弟一般的时候，宋城就会羡慕的不得了。
宋城没说话，只是默默的抽着烟。
“少抽点，要是没什么特殊情况的话，尽量别抽。”
“别到时候跟你爹一样，得癌。”
宋城听到宋雄这类似于关心的话，看了他一眼，又默默的吸了一口。
这种话，从宋雄嘴里说出来，硬邦邦的，没什么感情。
不过，宋城倒是听得真切。
毕竟这是他老子，是他血亲，关系终究还是有点隔阂，不像寝室里的三个义子一样，能够那么直来直去的问你咋样，哪里难受之类的，如果得到的答复是难受之类的，还能嘲讽两句。
“知道了。”
宋雄抽完一根烟，把烟蒂撵灭之后，这才深深吸了一口气。
砸吧半天嘴，憋了半天，憋出来五个字。
“面挺好吃的。”
宋雄道，“这是你第一次给我烧面吃。”
“我吃完了。”
宋城把最后一口烟抽烟，把烟蒂也撵灭在了脚下。
“喜欢吃我就多给你烧几次，免得以后没机会吃了。”
宋城说出这话的时候，鼻子酸酸的，有些苦涩。
宋城突然想到了那么一句话。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老宋以前确实混蛋了一点，但谁还没个年轻的时候，更何况，当时老宋当爹的时候，才二十二岁呢，也就是自己这个年纪，人都还没做明白，突然当了爹，你说让他有什么变化？
说实话，还真的挺难的。
以前年纪小的时候，看到老宋打老妈，宋城还真的挺痛恨宋雄的，毕竟作为一个男人，打女人就是不对。随着年纪的增加，宋城的阅历还有知识面的变化，宋城理解了宋雄的那种无奈，但无法接受宋雄的做法。
“没事，你每年能烧给我。”
宋雄碎了一口唾沫，吐出一口气。
不过，说完这话之后，宋城没回答，这让原本就尴尬的气氛变得更加的尴尬，而宋雄又不是那种能主动挑起话题的人，他不知道跟自己的儿子说什么，关心吗？还是责骂？到时候，两个人又吵起来。
父与子的关系，就是如此。
两个人都端着，明明可以轻声的，柔和的说话，可是一开口，就是硬生生的腔调，硬生生的端着。
“咳咳……我听你妈说，你在做淘宝啊，挺好的，不过千万别卖一些违法的东西。”
寂静的氛围之中，老宋突然来了那么一句话。
“知道了。”宋城知道老宋是关心自己，跟着解释了一句，“这种又没什么违法的地方。”
宋雄闻言一皱眉，有些不耐烦道，“乱讲，我听说之前有什么卖违禁品进去的，你可别给我做这种事，为了赚钱连底线都没了。”
“在白城找到工作以后，好好上班，别没事老往我这里跑，耽误事。”
只是，宋城一听到宋雄那指责还有说教的语气，就心烦的不得了，“要不是你躺床上，你以为我乐意来啊。”
有时候，宋城自己懂得的道理，比老宋还要多。
不过老宋是他爹，又只能忍着。
“又不是我求你来的。”
宋雄的脾气立马暴躁起来，瞪了一眼宋城，紧皱着眉头，怒斥道，“不愿意呆在这就回家帮你妈看店。”
“切，要不是我担心我妈的身体，你以为我想呆在这啊？到时候还不是我妈伺候你。”
“跟你没话说。”
宋雄骂了一句，“小兔崽子。”
他转身就走。
不过，转身的时候，宋雄的动作明显一个趔趄，紧跟着额头有冷汗渗了出来。
宋城气的胸口起伏，看着宋雄的背影，又气又恼，但是又心疼。
不过，没走两步路，宋雄就撑着墙壁，面色变得难看起来。
“老宋，你咋了？”
“不用你扶，给我去楼下买包烟抽一下就好了。”
宋雄推开宋城，强忍着胃部的剧痛，扶着墙壁往前走。
只是，没走两步，宋雄扑通一声，直接倒在了地上。
宋城看到宋雄倒下，两步之间就来到了宋雄的身边。
“爸，你怎么了？”
“你别吓我啊？”
宋城着急的不行，连忙呼喊起来，连带着动作一起，可是任凭他怎么摇晃宋雄都没用，宋雄疼到已经说不出话了。
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嘴唇发紫。
身体痉挛着就像是一只煮熟的虾米似的蜷缩起来，神色痛苦的不行。
“医生！！”
“医生，医生！”
“护士！！”
“快，救人啊！快！”
宋城痛苦的声音在走廊里响起。
听到动静的医护立刻赶了过来，就看到了躺在地上近乎休克的宋雄，连忙大喊道，“快，送进抢救室。”
哗啦啦的。
一群人冲了过来，一阵阵动静响了起来，七手八脚的把宋雄抬上担架，送进了手术室里。
宋城跟了过去，但就在宋城想要跟进去看看的时候，被医生推了出来，“家属在门口等着。”
宋城这是第一次看到宋雄的脸色那么难看，他难以想象，每次疼痛的时候宋雄是怎么忍过来的。只能怔怔的跌坐在肿瘤科的手术室门前，看着那手术中三个字亮起，浑身的力气好像被抽空了似的。
手术室门口，宋城痛苦的蹲在地上。
他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离自己那么近，里面躺着的是自己的老子。
宋城就那么直直的盯着手术中三个大字，愣愣的发呆，瞳孔不断的涣散又聚拢，紧接着一个惊醒，发现还是静悄悄的走廊，只有医护来来往往的走来走去。
说实话，宋城没经历过这种事，他不知道手术中代表着什么。
里面是什么情况。
宋雄在经历着什么样的痛苦。
宋城什么都不知道。
“宋城，你爸怎么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霞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
宋城抬起头，就看到王霞神色匆匆的跑过来，额头上还有汗水。
显然得知消息的她，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着急的不得了。
“不知道。”
宋城摇了摇头，解释道，“我就跟他在电梯厅抽烟，话说到一半，他就胃绞痛倒在了地上。”
“呼……”
王霞听到宋城那么说，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那天你爸也是那么进医院的，当时看到他那个模样啊，我害怕的不得了，连忙就打了电话报警。”
“不过他这次发病，我估计是刚才吃面吃的太着急了，挤压到了肿瘤跟内脏……”
王霞怕宋城听不懂，给宋城解释了一句，“你爸的胃里现在都是囊肿，医生的意思就是少食多餐。”
“之前我给他带来的东西都吃不了多少，不是吐了就是痛到吃止痛药。”
“今天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吃完了一整碗米线。”
“他干啥逞强啊？”
听到老妈那么说，宋城的声音立马就变得颤抖起来，眼角还有一滴泪落下。
是他害了宋雄啊！
如果不吃那么多的米线的话，宋雄就不会进手术室了。
“可能是第一次吃到你烧的饭吧？”
王霞拍拍宋城的肩膀，开口道，“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
“你爸又不是走不出来了，小事情。”
王霞故作坚强的安慰道。
其实，她比任何人都要担心。
她根本不知道，宋雄哪一次会因为胃绞痛，而永远的躺在手术台上。
而且，每天夜里，宋雄都会痛到醒来。
靠着医生开的止痛药度日。
宋城没说话，他何尝听不出来，妈妈同样担心的不得了，要是没了爸爸，她以后的生活可怎么过？
蹲在地上，宋城只是呆呆的看着手术中三个字。
终于，两个人在手术室门口又等了一个多小时，宋雄这才坐着轮椅，从手术室里被人推出来。
宋城连忙上前，从护士手中接过了轮椅，“爸，你怎么样？”
宋雄摆摆手，淡然一笑道，“死不了，就是胃癌晚期的并发症状而已。”
像极了看淡生死的老头。
可是宋雄越是那么轻松，宋城的心就越是沉重，越发觉得宋雄会在不久的将来离开他。
把宋雄送回了病房，宋雄笑呵呵道，“慌什么？死不了。”
“我还想多吃几次你给我烧的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