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贵妃这才细细审视起祝锦润来,如果不是见过她之前的样子,她还真不敢相信跟前这个女子就是她。
上好的布料裁减的衣裙,最时兴的样式,头上戴着点翠的簪子,更是少见,脸颊上多了几分肉,显得更加软糯乖巧。
皇上倒是把她养的不错,一个粗使的宫婢,也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真是造化弄人。
“淑贵妃,你是来朕此处喝茶的吗?”
萧辰则说着,一把将祝锦润拽到身旁,夺过她攥在手中的帕子,丢在一旁。
祝锦润瞧着那帕子,有些可惜,拿丝帕撒什么气?
萧辰则扔了丝帕,抬起手,用袖子轻轻擦去了她面上残余的茶渍,淑贵妃气得恨恨咬牙,皇上这是故意给她上眼药呐!
气愤之余,她忽然觉察出了自己身为贵妃之位的无力,在这后宫之中,论及家世、与皇上的情分,谁都不及她,可谁也没将她放在眼中。
若说以前有皇上眷顾,倒也觉察不出什么,如今皇上有了放在心尖儿上的人,一切便显然了。
看皇上待祝锦润的温柔,心里明明知道不该再激怒他,可她就是气不过,道理规矩她比谁都懂,偏偏她从未听过。
“皇上!请恕臣妾直言,祝氏入不得后宫!”
萧辰则也不生气,让祝锦润在一旁的椅上坐下,看着淑贵妃说道。
“你今日来得正好,朕刚好要和你说此事。”
淑贵妃急道。
“皇上,你若册封她,这后宫前朝会乱成一团糟!祝氏如今是众矢之的,皇上您这样做,置祖宗规矩于何地?”
萧辰则耐心地听她说话,竟然垂眼轻轻地笑了笑,似乎不是什么大事,语气缓和平淡,说道。
“你代掌凤印,自然晓得要怎么做,祝锦润这三个字要是从后宫传出去,朕先……拿你的钟粹宫是问。”
淑贵妃缓缓睁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皇上,面前这个青梅竹马的萧辰则,她竟然觉得有些陌生。
她甚至几欲脱口问他,心中是否有过她?
可看看祝锦润,她愈发问不出口,她是淑贵妃,祝锦润是宫女,若问了岂不是就输给了她?
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而恩绝。
这是自古以来不变的道理,淑贵妃深深地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将满腔的不忿与嫉妒狠狠地按了下去。
就看这个狐狸媚子能得意几时?
良久,萧辰则听见淑贵妃咬着牙说道。
“臣妾明白。”
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他原以为凭着她素来的脾气,又要吵闹做作一番,不过这也好,她的性子是该压压了,毕竟赵氏不可能一直做她的靠山。
想起赵氏,又想到耶律乌云,也不知他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开封这处,也是有些清官在的,只是一直被赵如尘压着,他们不敢上奏,如今皇帝微服私访到这里,刚好能给他们一个说话的机会。
算着日子,耶律乌云也该将此事办的差不多了。
“这些日子怎么不见赵宰相,开封不是他掌管的地盘吗?”
听皇上提起父亲,淑贵妃心里有些慌,她给家中写了好几封信,不知为何,父亲竟一封都没有回复。
她心里担忧不已,又不敢同皇帝说,怕皇帝起疑心。
想了想,笑道。
“皇上还记得臣妾让尚衣局赶制的金席吗?那金席就是父亲送来的,说是给皇上的。”
金席?
萧辰则蹙眉,这才想起来,这金席不就是赵如臣私通扶南国所得的东西吗?
他抬眸看向淑贵妃,手里摆弄着玉环,也不知她是真傻还是装傻,竟将这样的事情说出来。
“你可知这金席是哪儿的宝贝?”
淑贵妃不知,如实的摇了摇头,只说是父亲送来了许多东西,其中就有这么一件。
看来这金席并非是特意送给皇帝的,只是被淑贵妃借花献佛罢了。
好巧不巧,刚好就献上了这么一件“赃物”。
“皇上.....你是不喜欢吗?”
萧辰则丢了手里的玉环,脸上突然有了笑意。
“朕很喜欢,你先回去吧。”
淑贵妃看了一眼皇上,又看了一眼他身旁的祝锦润,不情愿的转身走了。
在这里多待一刻都会让她忍不住杀了那个贱婢。
明明给父亲写信,要他尽快铲除祝锦润,可为何迟迟没有动静。
今日看着那贱婢,她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边走边想,身边走过两个宫女,行礼跪安后就往远处去了。
“姐姐今日头上簪的可是兰花?”
“你眼神不错,正是兰花,皇上和太后好不容易来一次行宫,我自然是要打扮的漂亮些。”
两个宫女的谈话,她都听到了。
兰花?
淑贵妃瞬间皱眉,兰花.....兰妃,怪不得她刚才瞧见祝锦润的时候,觉得她浑身上下的感觉不太对。
当年兰妃怀有皇嗣的时候也是如此,脸颊微微肿胀,步履小心谨慎,一副初孕的模样。
难道说......祝锦润怀上了孩子?
加之近日皇帝是反常,难得一见的好脾气,以为是到了行宫心情好,没想到是那狐媚子怀了孩子,皇上才赏赐众人,眉开眼笑。
她不由自主的攥起了拳头,千头万绪涌上心头,突然抬头望去,头顶不知是什么花草的小芽苞,藤蔓攀援树干而上,兴许是察觉到了暖暖的日头,以为春天到了,便竭力昂起芽苞。
新鲜、翠绿,像是遗落人间的一块琉璃翡翠。
格外顽强,却又让淑贵妃不由想起皇上房内那个娇滴滴的祝锦润,和这个不自量力的小芽苞多么像啊,多么惹人怜爱……
又如同跗骨之蛆一般,一旦得了点日头,便以为是春天来了,迫不及待的要盛放,搔首弄姿!
祝氏明明都被挫骨扬灰了,全都该死绝,死透!为什么偏偏落了一个祝锦润?
巧桃和玉柳见淑贵妃扬着头,直直地往上头看去,便也好奇地随之望去,看了好一会儿却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想是淑贵妃素来性子骄矜,今日踢了铁板,心里不痛快。
果然,只见淑贵妃突然怒气发作,踮起脚尖,伸出手,一把将前上方不知什么东西拽下,狠狠地掷在地上踩了几脚。
踩完后便愤愤往前而去,巧桃玉柳跟上去时小心地看了看,不过是根长了绿芽的藤蔓罢了,何至于气到这般田地。
两人互相看看,也不敢说什么,忙随着淑贵妃回了寝殿。
而房内,祝锦润却在与萧辰则生气,捡起地上被他随意扔了的丝帕,抬脚就往自己的别院去,萧辰则坐在榻上,冲她纤细单薄的背影喊了一声。
“回来!”
那道身影顿也不顿,干脆利落地消失不见,萧辰则气得将手中的书扔在地上,看着虚无生了一会儿闷气,然后起身,也往别院去了。
小院内,祝锦润正拿着丝帕在冷水中涮来涮去,涮了两道,攥在手中将水挤干。
萧辰则一进院内,瞅着四下无旁人,学着市井之人的模样,却有些不如意,故而喊道。
“娘子为何生气?”
祝锦润从未见过他这般样子,觉得分外有趣,垂首抿嘴一乐,扬起手,将冰冷冷的水珠甩在他脸上,嗔道。
“哪处来的浪荡公子,我可不伺候!”
萧辰则煞有介事地摇摇头,指着她道。
“真是无情冷漠。”
语气并非是责怪,而是带着某种宠溺。
祝锦润干脆将帕子扔他脸上,扭身便往屋里走去。
萧辰则将湿帕子捏在手中,追了上去,从后一把抱住她软软的腰身,捂着她的嘴推进了屋内,佯装浪荡子的急色,将她顺势按倒在桌上,亲了亲她的脸颊。
“本公子偏偏不走了,你这无情的模样该让我来好好治治。”
说着就上手去扯她的外衣,祝锦润紧紧攥着不给拽,正是得了趣的兴头上,两人又忽然觉得滑稽,便搂着嬉笑作一团,笑得肚痛,祝锦润才咬着唇喘着气开口道。
“皇上你怎么能这样,你可是皇上。”
“皇上怎么了,朕又不是第一天当皇上,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朕当然知道。”
萧辰则的手揽上她的腰,低声道。
“朕心悦你,只跟你一日如此,此处有没有旁人,怎样都好。”
这皇位带给了他地位和权势,更带给了他枷锁。
祝锦润的出现,让他百无聊赖的生活中多了一点趣味,如果一直像现在这样,他愿意与她相伴度过一生。
她这一胎若是皇儿,便封为太子。
也不必再让其他妃嫔诞下皇嗣了,有一个太子足矣。
倒是祝锦润,与她再有几个孩子也无妨,他心里想着,嘴角勾起让人着迷的弧度。
祝锦润从他怀里钻出去,正色道。
“你明知淑贵妃恨我,还故意对我各种亲近,激起淑贵妃怒意,还未真的入后宫呢,就将我放在火架子上烤!”
“是你想太多!”
萧辰则哼了一声,拉着她站起身,食指勾起,蹭蹭她小巧的鼻头。
“朕喜欢谁便喜欢谁,愿意对谁好便对谁好,轮不到旁人指手画脚,你为妃嫔,朕若是再不对你好,她们更会有恃无恐的欺负你。”
是啊,妃嫔是皇帝的女人,跟宫女不一样,是要靠着皇帝的宠爱过日子的。
萧辰则宠爱她,她又是一宫主位,就连淑贵妃也不敢轻易对她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