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颜颜在被带走的路上看旁边谢幸晚妆发缭乱的样子,想到这一天真是太荒唐了,堂堂永固郡主跟忠义侯独女居然在大街上跟人大打出手,还被以聚众闹事的名义带去衙门,她从来没想过还能有今天被官兵羁押的待遇。
同样没想到的还有她的同伙谢幸晚,她一时气上头,觉得苏满这人也确实需要一个人来打醒她,但她也没想到还有那么热心的围观群众,好在这场架她跟程颜颜并没有处于下风。
程颜颜愧疚的说道:“阿晚,真是对不住了,让你今天受这么大委屈。”
谢幸晚故作惊讶,“阿颜,你说什么呢?不是我先动手打的她吗?也别说连不连累了。”
程颜颜无奈笑笑,心里只期盼等会还能给她们一个叫家里人来的机会。
她俩有说有笑的,旁边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苏满心中更是怨意,“好啊好的很呢,程颜颜,你们今天真是做的太好了,你看青山来了会怎么说。”
她的话让程颜颜渐渐笑不出来,因为程颜颜也不确定如果青山来了,是会帮苏满,还是会帮她。
谢幸晚人都动手打了,自然不会甘于被苏满几句话击倒,她不冷不热地说道:“苏姑娘还不如担心一下自己当街辱骂永固郡主,等会城阳王到了你看看他是帮你还是帮自己女儿。”
苏满恨不得冲上去把谢幸晚狠狠咬上几口,都怪这个人,要不是她今天在,这事也不会闹这么大。
但输人不输阵,苏满还是嘴硬道:“明明是你先动手打的我,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众目睽睽之下我不信还能颠倒黑白。”
谢幸晚一听赞同的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众目睽睽无数双耳朵都听见你骂永固郡主了。”
苏满已经快被气死,程颜颜少见谢幸晚如此带有攻击力的模样先是震惊,又听见她反击苏满的话,不由得笑出了声。
押送他们的官兵觉得这三人十分不尊重她们,竟然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还能有说有笑的争吵,中气十足的吼道:“吵什么吵,都给我安静。”
苏满最后还是不甘心的说了一句:“咱们走着瞧。”
谢幸晚淡淡撇了她一眼没理会她,苏满觉得那眼神如果能传达意思,那一定是谢幸晚在骂她。
京城管理治安的是禁军,巧的是青山就是这禁军统领,不过好在他身居高位,一般这样的当街打架闹事并不会由他亲自来处理。
来的便是个专门处理这种不大不小琐事的于大人。
于大人想来已经处理过无数次类似的案子,但难得一见的是,今天被压来的是三个姑娘,其中有两个一看气质穿衣打扮或许还是哪个府上溜出来的姑娘。
他认识苏满,是个客栈的老板娘,每次她家有人闹事,自家顶头上司就会亲自来盯着处理,几次三番下来,他也知道苏满对青山来说大概是不一样的。
于大人理好思绪,觉得再怎么样也没办法得罪青山,况且看三人的状况,苏满是被打得最惨的,也不知道谁下的狠手,专往人家脸上打。
于是他柔声对苏满说道:“苏姑娘可是受了什么冤屈?尽管告诉本官,我来为你做主。”
程颜颜想说些什么,被谢幸晚一把拉住,她冷冷的看着案上坐着的于大人,什么话也没说。
苏满一听于大人的询问,只觉得这一天的委屈都被刺激了出来,一时之间哭的十分惨烈,哭哭啼啼之时还不忘说:“让青山来,快让青山来。”
于大人看这样子觉得自己应该是无法插手,于是准备让人去请青山过来。
谢幸晚一看都让人去请青山了,不咸不淡的对于大人说:“她既然要请人,那我们自然也要叫人。”
于大人觉得这姑娘的眼神直击人心,看的他都有点心惊胆战了,他稳了稳心神,厉声问道:“你要请什么人来?”
谢幸晚还没回答,苏满已经哭不下去了,立马说道:“不能让她请,她就是想找人包庇她们的罪。”
于大人心想在这谁还能绕过青山大人去,又听谢幸晚冷声说道:“那我不请你也不准请,不然算得上什么公平?”
苏满恶狠狠的盯着她,谢幸晚毫不在意,因为她也不想把这事闹到青山面前去,让程颜颜在中间难受。
她直接问道:“大人既然两边都不请人来,您就直接按律法处置我们就是。”
苏满也没再说话,她也知道,今天闹到这里来,就算青山来了,她也讨不到什么好处,更何况她也不确定青山是不是就会护着她。
于大人见苏满也没说话,他不知道另外两个姑娘的身份也不好随意得罪,沉吟片刻说道:“既如此的话,按照我朝律法,你们当街打架闹事本应重罚,但又念你们几人都是初犯,也没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就羁押一天,明日再放出来吧。”
三人心思各异,难得都对这个结果没什么异议。
于大人心思缜密谁都不想得罪,自认为想的十分周全,可偏偏漏掉考虑她们的牢房安排。
苏满十分嫌弃的站在那牢房中间,别说坐下去了,她连靠着墙都嫌脏,可她还要在这待到明天,这让她生不如死,她看着旁边坐在地上的谢幸晚跟程颜颜,厌恶的说道:“你们就不嫌脏吗就坐着?”
谢幸晚这会也看出这苏满不过也只会逞些口舌之能,事情定下来了,她甚至还有闲心好好跟她说几句话。
“你不嫌脏吗你就站在这里面?”
苏满觉得真是自己流年不利才能遇上谢幸晚这么个人,她不满的说:“你能不能别学我说话?”
谢幸晚才不管她难不难受,她让自己落到这么个境地来,还不让自己寻她开心吗?谢幸晚淡淡回道:“你这样一说,我偏要学。”
程颜颜被逗笑出声,稍稍郁闷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了,甚至还在默默为谢幸晚加油,巴不得气死苏满为自己报仇。
苏满:“……”真有你的。
她难以理解的说道:“程颜颜你跟这死丫头是一起玩的,那她也该是个大家闺秀吧,怎么一点规矩都不守?”
谢幸晚一天也非常不理解的问道:“对你还需要守什么规矩?”
苏满算是看出来了,谢幸晚这人长得是个乖巧端庄的样子,其实心里黑的跟墨水没什么区别,自己算是从她这讨不到什么好了,刚想坐下安静的闭目养神又听谢幸晚不冷不热的说道:“你不是刚刚还嫌脏吗?怎么这么一小会儿,这块地就被你净化干净了?”
苏满已经在气死的边缘挣扎了,她真恨不得拿针缝上谢幸晚的这张破嘴,自己的话自己承受,更何况是十分爱面子的苏满,就继续那样硬生生的站着了。
偏偏谢幸晚在旁边还不安分,苏满听见她对程颜颜说:“阿颜,我们俩互相靠着休息一会,她要站着就站着便是,个人爱好不同罢了。”
程颜颜憋笑道:“嗯,好。”
苏满在心里默念一百遍清心咒才让自己冷静下来,堪堪控制住自己没把这变成凶案现场。
担心程颜颜跟谢幸晚两个女孩子家在外面不安全的顾生,在书房听完了派去跟着她们两人的护卫讲的所有的事情经过。
他难以置信的问道:“所以阿晚跟颜颜现在是被关进牢里了?”
护卫大概还没从街上看见的三人打架的场景回过神,木木的说道:“回小侯爷,是的。”
顾生放下手中的书,靠坐在椅子上,捏了捏眉心,他实在无法想到谢幸晚还能主动动手打人,他又问道:“阿晚跟颜颜有没有受伤?”
那护卫觉得这事应该不像自家小侯爷想的那样,他只好陈述事实,“谢姑娘先给了那女子一巴掌,后来那女子不甘心,谢姑娘又给了她一巴掌,程姑娘想拉着谢姑娘离开,被那女子偷袭,于是程姑娘跟谢姑娘就联手将她打了一顿。”
他观察着顾生的脸色,继续说道:“谢姑娘跟程姑娘都没受什么伤,只是打斗过程中难免弄乱了头发跟衣服。”
意思是谢幸晚跟程颜颜一点伤都受,你如果非要找的话,她们的妆发不整是这场架唯一的败笔。
顾生听完心中颇有些叹为观止的感觉,十分遗憾的是他竟然没能亲眼目睹,他越想越觉得这事十分好笑,站起来拍拍袖子,笑着说:“走,去把她们俩接出来。”
许久没等到谢幸晚回家明朗急得不行,都已经下午了,还没看见自家姑娘回来的身影,偏偏侯爷又在宫里,老侯爷去京里新开的书店淘书去了,只有老夫人在。
老夫人听明朗说完,立马派人去打探消息。
得之谢幸晚因为打架一事被关进牢里时,老夫人直接被气笑了,“好啊,我倒要去看看是什么人能将阿晚气到动手打人。”
说完,就风风火火的带着去接谢幸晚回家去了。
早就说了,于大人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他把人关进牢里,自己想了半天,还是派人去通知了青山,说苏满让人给打了。
青山有些不耐的皱了皱眉,沉思片刻,还是准备动身前往。
在牢里的谢幸晚跟程颜颜和苏满三人对外界的这些事毫不知情,只安安静静的各自待着。
谢幸晚休息够了,看着还站着的苏满,又望了望程颜颜,她想这倒是个弄清苏满跟青山之间事情的好时候。
她温声的对苏满说道:“苏姑娘站着不累么,脚该麻了吧,快坐下休息一会吧。”
苏满现在只要一听见谢幸晚说话就头疼,更何况她难得说好话,谁知道打什么坏主意呢?她不咸不淡的说道:“你刚刚不也说脏吗?我就不坐了继续站着就是。”
谢幸晚直接站起来把苏满拉下来坐着,苏满只觉得那一瞬间,自己的脚更麻了,她瞪着谢幸晚,偏偏谢幸晚一点也不在意,甚至笑着说道:“这都被我跟阿颜坐干净了,苏姑娘大可把心放进肚子里。”
程颜颜也没想明白谢幸晚怎么突然对苏满态度转换的这么快,她有些疑惑,还没等她开口问,就听谢幸晚说道:“苏姑娘,你能告诉我你为何对阿颜的敌意如此之大吗?”
苏满觉得这个问题十分好回答,想也不想地说道:“自然是看不惯她整日里就知道跟着青山。”偏偏青山还对她颇为包容,什么事都瞒着她自己承受。
这些话苏满不能告诉她们。
谢幸晚听完这解释,恍然大悟的说道:“原是是暗恋青山不得,才把怨气撒到阿颜身上啊,那倒是情有可原的啊。”
程颜颜一听心里变得酸酸的,原来苏满一直爱慕这青山啊。
苏满翻了个白眼,不解的说道:“他有什么好值得我喜欢的,我不过是可怜他罢了。”
程颜颜刚瘪下去的心渐渐又恢复了饱满。
谢幸晚继续套话,她故作怜悯的对苏满说:“苏姑娘尽管说就是,不必用这种借口掩饰的,左右这里不过我们三人,我们又不会告诉别人你暗恋青山不得这件事的。”
苏满心说放屁,你要知道这事了,第一时间只会把它公诸于世。
她内心觉得自己十分冤枉,不满地说道:“我说了我不喜欢他,哪个傻子会喜欢那样一个无心无肺没有感情的人?”
无端受辱的傻子程颜颜:“……”,她觉得苏满这话说的不对,更何况青山对苏满是十分不错的,她想开口为青山辩解几句,被谢幸晚拍了拍手阻止了。
谢幸晚想了想,灵光一闪地说道:“那就是青山对你爱而不得,所以他给你开客栈,为你处置闹事的人……这些事都能解释得通了。”
苏满吃惊的看着自以为找到正确答案的谢幸晚,脸色一时之间变得难以言喻,“你觉得我跟他这样一定就是谁喜欢谁,谁对谁爱而不得吗?”
谢幸晚理所当然的说道:“那不然呢?”
苏满实在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了,“我跟他说白了,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后来我又救了他一命,他知道我没地方去,就把我带回来了,就这样。”
谢幸晚跟程颜颜听苏满说完,对视一眼,离真相就差一点点了。
谢幸晚再接再厉的继续问道:“那时候发生什么事了?”
苏满却没有立刻回答,她好像回忆起了当年的事情,眼神都变得有些沧桑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她才回过神来。
没好气的对谢幸晚说道:“我就知道你没憋什么好心,我是不会告诉你的,死心吧你。”她说完就站起来自顾自的坐到离谢幸晚跟程颜颜最远的一个角落去了。
谢幸晚跟程颜颜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知道后面的事大概是没办法问出来了,到底是什么事能让苏满的嘴严成这样,一点消息都不透出来?
不过好在知道青山跟苏满二人对彼此都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她们两人才稍微有点放下心来。
安静了一会儿,她们就听见苏满闷闷地说道:“程颜颜,我跟你道个歉,我不该那样说你,我只是气不过,还有……青山跟那些人不过是逢场作戏,他是个很好的人。”
谢幸晚跟程颜颜都是一愣,尤其是程颜颜,突然得了苏满的道歉,又听见她说青山的好话,心说道青山一直都一个很好的人。
她想转头看看苏满,但是苏满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膝盖,天也渐渐黑了下来,那些光线的阻挡让她有些看不清苏满的神色了。
那一瞬间,程颜颜竟然觉得苏满有些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