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该怎么办呢,十六岁的年纪,他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喜欢的人,更没办法揭发自己的父母,他想不到两全其美的办法,他只知道他不能再喜欢程颜颜了
他可以喜欢任何人,但那人唯独不能是程颜颜,可偏偏所有人都不是程颜颜。
但第二天他还是没忍住参加了程颜颜的及笄礼,他离得很远,不像往常那样离她那样近,远远的看着她受礼,他就已经很安心了,他害怕离她太近他藏不住。
程颜颜从以前一直就是人群的中心,更何况今天还有一道圣旨下来还被册封成了郡主,所有人都在祝贺她,人声鼎沸下,他小声说道:“生日快乐,颜颜。”
谢幸晚和顾生都没想到这件事后面的真相居然是这样,那后面他坚持要娶别人不理会程颜颜也有了解释。
青山自嘲笑了笑,“后来她向我要及笄礼礼物,是我们一起去店里雕的,怎么可能会忘记,但我还是说已经跟家里一起送了。”
他陷入回忆,停了一会,“她很生气,我想算了吧,把东西送给她吧,可她父亲和我父亲突然出现在不远处看着我们,于是我装作不耐烦的样子打发了她。”
他看向顾生,“你还记得吧,没多久你去南下求师学习,我也消失了一年,那个傻姑娘以为是她惹我生气了,回来以后都不敢追问我去哪了。”
顾生沉默一会,说:“你去北国了?”
青山笑笑,“是呀,我去北国了,我想去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样子,顾生,真的太冷了。”
他从程颜颜的及笄礼仓皇离开,回到家以后青河询问为什么今天对程颜颜那种态度,他也不想回答,甚至还有一种报复性的快感。
但很快是更多的是空虚填满了他,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的朋友他喜欢的人转眼间就成了他的对立面,他无法伤害他们,就想着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吧,就算只去看看,他给父母留了一封信说要出趟远门就去了北国。
他更不愿继续待在家里,他朝夕相处的父母突然变得那样陌生有又可怕。
北国到底有多冷呢?踏入北国境内的那一刻又刚好是冬天,青山仿佛掉入了冰窖里,他本意只是想到北国境内到处走走,可当他站在这片土地上才知道这么的人连生活都那么不容易。
有一次他寄宿在一个百姓家里,那家妇人怀孕了,可连基本的补品都吃不上,整个人消瘦得不行,可这没办法,他们更担心孩子出生以后吃什么穿什么才能保得住性命,不在这个冬天同其他人一样悄无声息离去。
青山知道财不外露的道理,可活生生的人在他眼前,再加上住的这段时间,他知道只是两个老实憨厚的夫妇,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几条生命在他面前流逝。
他拿出了自己的部分钱,因为他身上没什么可以藏钱的地方,所以他自己悄悄做了记号,把身上的钱财分成几份到处藏着。
靠着他的帮助,这家妇人总算平安生下了孩子,他出生的时候甚至还比其他寻常人家的孩子重些。两夫妇都很感激他,留他多住了一段日子。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贪心不足蛇吞象,这两个老实憨厚的人在利益的驱使下居然给他下了药迷昏了他,将他身上的钱财收刮干净还把他当做奴隶卖了。
他费了很大力气才跑出来,身上钱也没有,大雪掩盖了所有痕迹,他撑着最后的力气往大梁方向走去,他不想死在北国,他要回去。
青山不甘心,他还没有回去见到十五岁长大了的程颜颜还没有向她道歉,跟她说一句对不起。
说到这,他笑了笑,“阿晚,我被苏满救下以后,回到坞城是你父亲救了我还安排马车把我送回。”谢幸晚看了他一会才说道:“回来就好。”
青山终于知道谢幸晚为什么能跟程颜颜成为好朋友,两个都是傻姑娘。
他摇摇头,“要是我没回来才好,也不会有后面这些事了。”
“我回到家里,我父亲母亲都一直追问我去了哪干什么,我本来想慢慢安排,可发现颜颜看我的眼神开始不一样了。”他顿了下,“我喜欢过一个人,所以知道看自己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
青山似乎有些悲伤,“可我不能让她喜欢我,她的喜欢不能以那些阴谋为背景,我改变不了她,所以只好让我自己变成她不喜欢的样子。”
他低头,再也看不清他的神情,“我希望她去喜欢一个干干净净的人,那样的人,才配得上她明亮炽热是爱。”
“所以我安排了跟李家的联姻,李姑娘有喜欢的人,她在那天早上就已经跟自己的情郎离开了京城,我虽不想连累你们,但也更不想把无辜之人牵扯进来。”
“我原本打算那天让我的侍卫将我的父母劫走的,但没想到,他们但这居然那么大,他还不是尚书的时候就把我送进去接近高官的孩子,后来颜颜出现了,他们就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
“再后来,我不同意,他们没办法,只好又退而求其次换了一个,还是将皇上引了出来,真是……愚不可及啊。”他叹息着说道。
谢幸晚来之前不怨青山是不可能,可听他说完她心里竟然为程颜颜高兴起来。
颜颜,你知道吗,你喜欢的人,他也在隐晦又热烈的爱着你。
她开口说道:“我第一次察觉到颜颜喜欢你的时候是我们四个在温泉别院的时候,她拉着我躲着偷听,肯定的告诉我你不会接受别人的喜欢。”
回忆大概是欢快的,她笑了一下,“我那时候不明白她为何就那样笃定你不会喜欢上别人。”谢幸晚看着青山,“因为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你觉得你已经隐藏好了,可阿颜还是从你那些细枝末节的余光里感受到了你的爱意。”
青山愣住,谢幸晚接着说道:“她从前还与我说觉得自己的名字不好听,后来又觉得她的名字与你很配便认为自己的名字好听了起来。”
青山沉默了一会,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木雕,从痕迹来看是被人一直拿着把玩的,他看着手中的木雕有些失神的说道:“我那天在茶馆另一个房间听完了你跟颜颜的对话,我知道她对我的喜欢的。”
他说着笑了笑,只是那笑里全是绝望,“我从北国回来以后,她说我爱笑了,其实她不知道我有多害怕自己的身份被发现,只好每天用笑容隐藏所有的情绪,其实心里是无边的恐慌。”他说完自嘲的摇了摇头。
他不是怕自己被发现处死,他是怕东窗事发以后,他与他的朋友们,再也没有未来了。
“她还问过我,问什么冬天一直拿扇子,夏天热的时候又不用了,我那时候没敢告诉她是因为我想用寒冷时刻提醒自己的身份,我不配享受大梁如此美好的其他季节。”
谢幸晚想张口说些什么,但却被青山抢了先。
“阿晚。”青山打断了她,又看了一眼顾生,“我们五个人,颜颜已经走了,苏满也没了,我现在也不过是在等日子,你们不必替我担心。”
顾生看着他,多年的情谊不会风一吹就散了,他与青山是自小一起长大,可竟然没有察觉到青山那样大的变化。
在以往某一天,他有没有想要告诉他的朋友他心里藏着的那些伤口呢?怕连累他们,到最后一人赴死也不愿跟他们扯上关系的青山,是这样说不管就不管的吗?
顾生盯着青山,又仿佛在看那天的程颜颜,“我答应过颜颜,放你走,这是她最后的愿望,你自己也听见了。”
想杀青山的人太多了,怕他知道些什么心虚动手的人,从前得罪过的人,有想从他嘴里得到更多消息的人,太多了,所以顾生当时下命令不让任何人见青山,才算堪堪保住他。
青山不想那么多,他现在倒宁愿一死给自己一个解脱,他身上背负着程颜颜跟苏满两个人的生命,他的愧疚是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
他最后留恋的摸了摸木雕,伸手将它递到了顾生面前,说道:“如果可以的话,帮我把它烧给颜颜吧,还有浣丝阁的嫁衣,她一直很想要的,本来想在她出嫁那天送给她的,怕是没机会了。”
青山的眼眶微红,说:“但既然是要送给她的东西就不能食言,帮我一并给她吧,拜托了。”
这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求顾生帮忙,顾生接过木雕握在手里,他不愿多说,也不想让青山有压力,临走前只告诉他:“你相信我,就算是为了颜颜,我们都要努力活着。”
顾生说完没有再过多犹豫,带着谢幸晚离开了。
青山看着他俩离去的身影,想起谢幸晚刚刚说的话,觉得程颜颜怎么会那么可爱,因为自己的名字跟她配就觉得自己名字好听了。
他笑出了眼泪,慢慢的从墙上滑坐了下来,在无人的时候,青山终于能放肆的哭一场了,他知道顾生那样说是想让他坚持活下去,可对他来说,没了父母没了国家没了程颜颜的他,连活着都觉得艰难。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你每次见我都是这样想的吗?你那样开朗的人就这样默默守着回忆,看着我把你和我之间的距离拉开,你难过的时候就独自念这句诗吗?
他有很多问题想问,可知道这些答案的人已经不在了。
他最想问的是,程颜颜,在过往的岁月里,你有没有后悔过喜欢上一个叫青山的人?
我见众生皆草木,唯你是青山。
这就是程颜颜最后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