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老人家到了这个年纪，实在是很需要珍惜牙齿，虽然他们也能啃动苞米，但是西西不想他们直接啃，有时候便用这个方式给他们搓苞米粒吃。
邵奶奶拿着西西给她的东西，心里又是喜欢，又是好笑，抬手揉揉西西的头，“谢谢我们西西，不用你忙，奶奶自己就能弄。”
西西蹭在她旁边撒娇，“不嘛，就不，我就要这样。”
嘴上说着好像很娇纵的话，手上却做着最贴心的事情。
邵奶奶真是稀罕得不得了。
她笑着跟西西说：“还撒娇，小远听见了都笑话你。”
西西看了向远一眼，并不介意在他面前展露这一面，“他又不是没听过。”
向远笑着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是听过的。
他学着西西的样子，刚刚也搓了好多苞米粒下来。
邵奶奶又赶紧跟他说：“小远也别弄了，先吃，一会儿该凉了。”
孩子是来做客的，哪有替他们家干活的道理。
西西的手被苞米上的黑色东西粘到了，邵奶奶便低头吹了吹她的手。
等邵奶奶拿着西西给她搓的苞米粒，出门跟邵爷爷炫耀的时候，西西又低下头，捧起向远的手吹了吹。
西西说：“烫不烫？”
向远说：“不烫，还挺有趣的。”
西西“哦”了一声，“那秋天让你替我们家搓苞米粒好了。”
“好啊。”向远答应得很痛快，他学着西西刚才说话的语气，“之前又不是没搓过。”
西西不轻不重地拍了下他的手。
过了一会儿，悄悄地给他递过来一捧苞米粒。
向远接下了，“谢谢西西同学。”
西西：“嗯，不谢。”
……
吃过烤苞米，三个小朋友去井边洗了脏兮兮的手，由于邵念北啃得太凶残，脸上也被蹭到了黑色的东西，他用水狠狠地搓了几下脸。
西西之前就对着镜子检查了自己，除了嘴唇被蹭得稍微有点黑以外，其他地方都没有被弄脏。
清洗过后，三个人并排蹲在黄瓜架旁边发呆。
不是无意识的发呆，是有意识的发呆。
看着面无表情，实际上他们在正经地交流。
邵念北想起了西西要参加比赛的事情，“西西，你想好画什么了吗？”
西西叼了根狗尾巴草，牙齿一下一下地咬着脆弱的茎杆，“有点思路了，但还是不确定，晚上我回去先画个草图看看。”
那根可怜的狗尾巴草要被她咬断了，向远捏住毛绒绒的“尾巴”那段，把整根狗尾巴草从她嘴里拽了出来。
向远说：“这次有什么主题吗？我好像没听人说过，是自由创作？”
西西对着黄瓜藤看了一会儿，摘下了一根细长的，看起来嫩生生的黄瓜。
她擦擦黄瓜，分成三段，给了邵念北和向远一人一段，然后说：“嗯，是给了主题的，但是这个主题的范围很大，相当于自由发挥了，只要你画的东西能解释得通就行。”
在艺术创作方面，主题是很飘渺的东西。
就比如说，之前有一次，秦明悦给他们俩布置作业，主题特别笼统——光。
这就非常神奇了，你说光，什么光？什么样的光？谁的光？
可以是日光，可以是月光，也可以是人造的光。
它可以是四季春秋，也可以是城市霓虹，更可以是每个人苦苦追寻的光。
那一次，西西画了路灯下的一个人，一个漂亮的女子，路灯的光落在她身上，地上的影子却是扭曲的恶魔。
秦明悦看了她的画，夸了她好几天，直呼她的想象力也是没谁了。
话说回来，秦明悦布置的作业是“光”，而西西画的画乍看和光没什么关系，但是实际上，她的立意却是“恶魔在光下无所遁形”。
扯吗？
扯。
但压到主题了吗？
压了。
这就非常神奇了。
向远问：“所以这次比赛的主题是什么？”
西西嘴巴一张，说了一个字：“梦。”
……
梦。
可以是人的梦，万物的梦，飘在半空中的梦。
也可以是梦想，一个人的梦想，千万人的梦想。
甚至于，一个国家的梦想。
它虚无缥缈，不好掌握，但在很多时候，它都是带给人希望的东西。
如果这是西西的随笔涂鸦，或者是作业，她肯定会把脑洞开到太空去，画出“庄周梦蝶”“南柯一梦”这些东西。
但是现在是要参加市里的比赛，西西当然不能那么干。
她是个爱画画的小女孩，她不是个艺术家。她会坚持自己的风格，但也会试着在立意上变通。
比赛，还是市里的比赛，参赛者仅限朝气蓬勃的十几岁年轻人，猜都猜得到评委们会喜欢什么风格。
晚上回家，西西坐在书桌前琢磨了一会儿，心中有了主意，便动笔画起了草图。
先在正中间偏下的地方画一个手电筒，手电开着，放出来的光正对着画布上方。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手电筒的光里有东西，它照到了空气，空气里有细小的微尘，它们小小的，随着吹来的风，漂浮不定，随波逐流。
光也照到了人，可以看得出来，这是一个教室，讲台上站着老师，因为手电筒光芒太弱，老师离得比较远，看不清老师的神色，但是能从她的站姿以及手部姿势中感觉出来，老师此时是高兴的，是昂，扬的，是激动的。
她应该是在讲课，在停电的情况下给学生们讲课。
在旁边，能看到一些课桌和学生，因为位置的关系，能推测出看到这些学生都坐在手电筒主人的斜前方，这些学生都在仰着头，认真地听着老师讲课。
即使现在停电，即使看不清什么，他们看不清黑板，老师看不清他们，但依旧没有人偷偷搞小动作，大家都在全神贯注地听课。
在大家都很难注意到的角落里，或许你能看到老师写在黑板左上角的话，非常小的一句话。
但是这句话应该鼓舞过很多的学生，其中包括正在这里学习的学生，也可能包括已经毕业了的学生。
每一个人应该都听过这句话——
让梦想扬帆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