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打开，就闻到一股很大的霉味，还夹杂着一些肉质腐烂的味道，可能是虫子或是老鼠尸体，总之闻起来让人非常不适。
屋内潮湿，光线昏暗，不像是在隔离儿童，这里更像是关押囚犯的牢房，可能是被看管的孩子数量太多，所以为了腾出空间，原本房屋内的家具摆件都清空了，只是在地上铺了层草席子。
隔离所地形低洼，四面透风，而且常年没有阳光照射，内外都非常阴凉。
官府的小兵们怕小孩子们不服管教翻窗逃跑，也怕他们感染风寒的病情更严重，所以这些屋舍内大大小小的门窗都关的严严实实。
一共不到十平方米的房间，却挤了二十个孩子，他们盖着棉被子，像窝小鸡仔挤在草席子上。
成煜受不了这味道，忍着呕吐的欲望，刚想把几个窗户打开将味道驱散透透气，就被里面负责看护的小官兵赶紧拦住。
“这位小郎中，这些小孩子现在的体感温度都很低，你要是把窗户打开，外面的凉风灌进来，他们会更冷的。”
成煜看着那些孩子，两三个抱在一起，共同盖着一床厚厚的被子，孱弱的小身子还在微微打着颤。
这一刻，他们的样子，早已经不是家里的小爷和公主，成煜脑海里联想到的是一只只躺在街头马上要病死的流浪猫狗。
“怎么能将孩子们处置的如此草率？”
成煜看着这副情景，忍不住质问一边的守卫。
守卫黯然摇头道：“都不知道这几天俺们送走了多少神医了，各个都说没救了。不瞒您说，后院里，都腾出地方摆棺材了......”
成煜闻言，有些心酸，他不在耽搁，凑近仔细观察孩子们的特征，半晌，还是语气坚决道：“他们这属于内寒，越是捂着反而体内湿气越出不去，况且空气不流通，病毒滋生还会引发交叉感染......”
那官兵有些半信半疑，不愿意配合。
毕竟，这么多孩子，打开门窗，万一跑了几个就麻烦大了。
众人一阵犹豫，其中一个官兵无声的指了指门外，又指了指天空。
几个官兵明白他的意思，官大一级压死人。
想到无涯门总领谢元，这位大人不好惹......他们最后还是没有阻拦成煜。
很快，成煜和几个小兵一一将窗户打开，屋内空气终于能让人大口呼吸了。
虽然外面的受光并不好，但微弱的光线还是将隔离所的屋子打亮了许多。
成煜踱步在屋里环视一圈，对每个娃娃逐一检查，直到看到了最角落里有个瘦弱的小女孩，她的情况最不乐观，奄奄一息随时都会咽气。
“这孩子，已经两天不吃不喝了。”
跟在成煜身边的守卫，看到角落中等待黑白无常降临的小女孩，十分无奈的提醒道。
成煜脸色凝重，快步上前将手搭在她手腕上，探了几下，眉头皱成了麻花。
这孩子脉象很沉，气若游丝，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了。
小女孩的额头滚烫，整张脸半青半红，成煜翻开她的眼皮，发现眼球充血。
她的四肢微微抽搐，已经意识模糊，她身上盖着被子，嘴里却喃喃的说着：“好冷好冷......”
成煜的眼睛闪过一丝晦暗，他闭上眼沉默半晌，忽然睁开，向那官兵寻了纸笔，手腕翻动，一顿龙飞凤舞，在草纸上面快速写出了一个药方。
“你按照我这个药方去抓药，速去速回。”
那官兵看他如此急迫，还是好心提醒道：“这药您有把握吗，万一治不好反而导致病情加重，可是要坐牢的。”
“我不会拿我的病人冒险的，当然也不会拿我的命。你再慢几分，这孩子怕是撑不住了！”
官兵见他如此笃定，也不拖延，当即就一溜小跑去抓药了。
成煜自带了小药锅子，生火，熬药，都在半个时辰内完成。
小女孩喝下药后，一开始咳嗽确实制止了，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众人刚要松口气，结果还没过半个时辰，小女孩忽然感觉一阵恶心眩晕，咳嗽声也开始加剧，眼看着小女孩的脸色越来越差，随时都有掉命的可能，官兵们也有些无措，按照上面的指示，若是乱用药方导致病情加重，知情不报者会跟大夫一同抓起来。
可这人又是谢元带来的，他们不敢随便就把人关押，于是派了个官兵去无涯门请谢元前来。
谢元正要下值，与小景约了去无夭阁饮酒，此时景言归也在，两人听到官兵报道时皆是一愣，然后速速赶去。
庸医治死人了，一时间，成煜救人不利的事情在隔离所内外都传遍了，这个责任，没人愿意承担。
隔离所的房间外已是重兵把守，大家都如临大敌，虽然疫情很是棘手，但至少到现在为止，林清城内只是出现了感染，还没出现病死的例子。
一众官兵面色不善，只要女孩咽气，他们便立刻要将成煜拿下。
谢元大踏步走进了隔离所，正好听到几个小兵窃窃私语，他们在讨论将成煜如何问罪。而在他面前有个小女孩此时脸色煞白，大颗大颗的汗珠往下掉，嘴里一个劲的咳着，抱成一团直呼冷。
“怎么回事？”谢元看这情况不妙找了一个官兵问道。
“喔，是这样的，这小子说自己有把握把病人治好，我们就根据他给的方子开了药，结果没想到病人气色越来越差，官府规定过，若是没有十足把握不可下药，若使病情恶化者则由医者本人承担。”
“那你们也得给人家点时间看看，哪有刚下药就立马见效的。”谢元还是很护这位成兄弟的，觉得他们官府的这个规定实在是跟儿戏一样。
“这...实不相瞒我们把这位成大夫的方子，给其他大夫也看过了，都说这方子开得怪异，里面有好几种药物相克，尤其是那凌霄花，性辛微寒，凉血去瘀，若是给气虚血弱的病人服用，恐怕气血虚损会更加的严重..."
小景也不懂治病救人那一套，但听这意思似乎是这成煜的方子与其它大夫常规用法有悖，虽然两人相处时日较短，但他心里还是比较相信成煜的。
但此事毕竟事关重大，若是真的医术不精害死人，他即使想保也保不住，毕竟谢元已经帮过他们一次了，若是因为他的求情，害得谢元被连累问责，那他以后可没有脸面再回林清城了。
哎，此时的小景真的是左右为难，只能默默祈祷有奇迹发生。
似乎是上苍听到了他的诉求，忽然那小女孩捂着肚子，朝地上吐了起来。
一道黑色的瘀血顺着她的嗓子眼一同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