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游眼中的狼狈一闪而过,接着不慌不忙的从包里拿出镜子和手绢,给手绢上倒了一些水,照着镜子把脸清洗得干干净净。之后很无奈的问:“是什么原因导致你精神世界如此匮乏,以至于因为别人的脱妆而捧腹大笑?是读书太少,娱乐活动不够,还是没有想象力,没有洞察外界的能力?告诉姐姐,姐姐带你领略这多姿多彩的世界。为值得笑的事情而笑,为值得哭的事情而哭。别把大好的年华浪费在无聊上。”
陈早早双手叉腰,拿出从小舌战群雄,骂遍全村无敌手的架势,快速反击:“你才匮乏!你不仅匮乏,你还刻薄。你不仅刻薄,你还装腔作势!”
卢游自动屏蔽耳边叽叽喳喳的噪音,双手环胸,饶有兴致的看着面前的女孩说:“让我猜猜看!你前后态度大变,暴跳如雷,是因为被我揭穿骗人把戏,失去工作了吧?你揽客的样子不太熟练,完全不懂察言观色,是不是才刚上班?第一天?”
迎着对方眼里乱窜的小火苗,卢游微笑:“你的神情告诉我,我全猜对了。天啦!料事如神真的好吗?有人要恼羞成怒了呢!”
陈早早简直要气疯了。
这个人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你笑她也好,你骂她也罢,她都无动于衷。像是一块铜墙铁壁,无论怎么击打都击打不穿。反而被她冷不丁射不出的暗箭,伤得体无完肤。
太讨厌了!
真的太讨厌了!
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
讨厌级别比喜马拉雅山还要高一万倍!
陈早早耳边轰隆做响,脑袋里乱成一锅稀粥,鼓着双眼,喘着粗气,不知道从哪里反击起。
卢游看着说不出话来的手下败将,感觉憋了一早上的闷气,总算出出去了。不再为难自己,招手从码头上叫来一个“棒棒”帮忙搬行李箱。脱下高跟鞋,跟在“棒棒”身后,赤脚爬到公交车站,坐上通往城区的公共汽车。
陈早早眼睁睁的看着卢游走远。在原地站了很久之后才反应过来上当了,气得哇哇乱叫:
“不行,你不许走!”
陈早早拔腿狂奔,一心想奔上去重新吵一架。可当她追上去的时候,人家已经上了公共汽车,只给她留下满嘴的尾气……
公共汽车顺着狭窄的马路盘旋而上,二十分钟之后,到达县教育局门口。
教育局是组织上为卢游这个优秀毕业生分配的工作单位。大楼跟县城大多数建筑一样,是一栋陈旧的五层楼房。楼房前面有一个二十来平方的小广场,广场上种着几棵桃树和李树。树上结着沉甸甸的果实,香飘十里。
卢游穿过广场,来到教育局值班室,问值班的老人家:“大爷您好,请问人事处怎么走?”
老人家竟然一下子认出了她,急忙站起来,出门来迎接:“啊!卢游老师你来了!是坐轮船来的不?在路上走了几天?几点钟下船的?下船之后吃了早点吗?吃饱了没?还饿不饿?快进来把东西放下,坐着喝口水,吹会儿电风扇。还饿的话跟大爷说,大爷出去帮你买面条。”
卢游一脸懵逼,不记得几时认识一个操东岚口音的老人家了。
老人家乐呵呵的解释:“卢老师是第一个分到东岚县的名牌大学生,也是唯一的一个。局里从局长到办事员,天天都在念叨卢老师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优秀。刚才听你说话,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跟新闻联播主持人一样标准,我就知道是你来了。”
第……第一个?唯……唯一一个?
老爸说的没错,东岚教育系统确实是一个落后的老机器。
卢游有些受不了这样的热情,避开老人家慈爱的脸,低着头说:“大爷,恐怕要让您失望了,我是来……”
话刚说到一半,楼梯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下来一大群人。乌央乌央的,男男女女,个个面带喜色,笑得合不拢嘴。
为首的中年男人一路小跑着说:“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大才女小卢老师盼来了。小卢老师是来为山区的教育事业做贡献的,让我们热烈欢迎!”
卢游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是冲着她来的。可是来不及了,大厅里已经响起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像是在欢迎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卢游被这个阵仗吓到了,拼命摆手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来报道的,没打算在这里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