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地下室的大门被撞开,一个身影一马当先地闯了进来。
我几乎使出了全力开始摇晃,“嘭”一下,我的身体碰到了距离我最近一面的杂物堆,产生了一个较大的推力,我趁机扭动身体朝左侧荡过去。
“快,快去拉闸断电!”眼前的情景,令卢远航几乎睚眦目裂。他对着身后大喊了一声,立刻朝我奔了过来。
“不要,不要过来呀!”我在心里绝望地喊着。
“砰!”一下,我的身体再次重重地撞上左边的贮物柜。电光火石之间,我飞快地伸出双手,抓住了贮物柜顶上的铁架子。
一个铁钎子同时扎进了我的手腕,鲜血哗一下涌了出来,我苦苦忍耐着。
我倒吊着时候,四处寻找了一个遍,终于发现了一处可以抓手的地方。在距离我最近的左侧一排储物柜的顶上,有一排排焊好的铁架子搁置在上面,层层叠叠地摞在一起。
我估计这些架子是花房里多出来的花盆架,暂时收藏在柜子顶部备用。
“姚淼,求你了!你再坚持一会儿,就一会儿,我来救你了!”卢远航冲我高声大喊着。
绳子仍随着滑轮转动在往下放,我的双手则死死地拽住铁架子。随着绳子逐渐变松,由于重力的作用,我的脚和身体开始继续下坠。
只要绳子完全失去牵引力,我的身体就要靠我的双手吊在铁架子上,下面离地还有将近2米的距离。万一铁架子支撑不住我的重量,我还是会掉下去。但只要绳子足够长,那么我的脑袋也许就不会落在电锯上了。
卢远航几步就跑到了我的身下,冲着我伸开了双臂,“姚淼,你再坚持一会儿,等绳子再放长一点。我说跳,你就跳,我会接住你的,嗯?”
我嘴里着急地“唔,唔”着,同时,死命地摇着头,用眼神暗示他快躲起来。
“砰!”一声枪响就在我的耳侧,同时“啪”地撞在铁架子上,爆发出几点火星。
我的手一哆嗦,左手下意识地松开了铁架子。“砰!”又一声枪响,爆发在我的右手边。
人的本能促使了一瞬间我松开了双手,我犹如一颗陀螺,旋转着开始下坠,由于滑轮的部分牵引力,我的脑袋又再次往电锯的方向荡了回去。
“姚淼……”卢远航绝望地大叫,“不要……!”
他使劲往前一扑,就在我的脑袋就要撞上飞扬着的电锯锯片的一瞬间,又狠狠地将我推了出去。我整个身体又越过了电锯,朝另外一侧荡了过去。
他噗通一声面朝下摔到了地上,就在他的鼻子即将碰上电锯的时刻,屋子里突然“嘭“一声全黑了下来,电锯恐怖的“嗡嗡”声顿时静止了。
片刻之后,地下室门口处两侧两个应急灯自动亮了起来,幽幽的两团微蓝的光,就像飘起了两团鬼火。
我的身体仍缀在绳子上,滑轮也停止了下坠,但我仍因惯性的作用,在右侧最高处停顿了片刻,又继续荡了回来。
卢远航刚躲过致命的一摔,此刻已经又爬了起来。他打算挡在电锯之前,用身体将我拦截下来。
荡在空中的我,借着应急灯的微光,正好瞄见王伟已从藏身处走出,端着枪朝卢远航瞄准着。
我大惊,一边拼命地扭动身体,一边冲他摆手,让他快趴下。
卢远航分明看到了我的动作,可他仍执拗地站在地上,对我张开了双手。
“砰!”一声枪响了。
我呜咽一声,下意识地紧紧闭上了双眼。
下一分钟,我的脑袋重重地撞在一个人的胸膛上,随之被他紧紧地抱住。“姚淼,你别怕,我在,我在……”
我立刻睁开了双眼。上帝!将我揽在怀里的,就是卢远航,他居然毫发无损!
我下意识地沿着枪响的方向抬头去找。恍恍惚惚地,我看见一个人影双手持枪正站在大门口处,枪口有着袅袅的青烟上升。
王伟,已经四肢伸长,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枪就掉落在他手边不远处。很明显,他的枪尚未来得及发射,他已经被一枪毙命。
我嘴里堵着的东西,很快被卢远航拉扯出来。随着危险渐渐逝去,我的意识也逐渐开始抽离。刚刚过去的一幕,绝对时间不过几分钟,与我而言却是与死神打了数个照面,漫长地足以走过一辈子。
我脑海里最后一个念头是,从今以后,我要好好地过好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
卢远航右手倒举着我的身体,左手使劲拍打我的脸颊,“姚淼,你看看我,不要睡……,你千万别再吓我了,不要睡,求你了!……”
我很想回应他,答应他再不会离开他了。可惜,我不仅张不开口,反而在他的声声呼唤中,缓缓合上了我的眼睛。
劫后余生的日子过得很快,一转眼,日历已翻去了十五页。
今天是我痊愈出院的大日子。
病房里此刻正开着窗户,微凉的风混着阳光的气息拂过,空气很清新。病房外面是一个病人休憩散步的小花园,大树上栖居着不知名的小鸟,正开心地放喉高歌。
我父亲和邢大姐、詹元柏、张冬键和柳律师、林菱和韩森,这些人不约而同地齐聚在我的病房,庆祝我终于康复出院。
那天卢远航和警察他们能及时赶到,我本以为是我辛辛苦苦做的布置起了作用。真相被掀开以后,我才知道我的想法有多麽幼稚,我能够虎口脱险是多麽的偶然。
他们能够及时赶到,最大的功劳,应该归功于詹元柏。
我失踪被发现,远比我想象的时间要早。原因很简单,卢远航睡前给我病房打电话,一直没人接,这显然不正常。
成功发现王伟踪迹的人,这次也不是警方,而是詹元柏的人。卢远航和詹元柏的第一次见面是不太愉快的,卢远航曾因为詹元柏任我去勾引蚊子,对他挥了拳头。
但因为我的失踪,两个不太对付的人,倒很快结成了牢不可破的同盟。詹元柏动用了小马哥口中那个神秘的“老大”,发出了曹老大用于寻人的“铜雀令”,王伟的照片一夜之间传遍北京的各行各业。
王伟之所以能那么快被发现,源于他大咧咧地出去采购了电锯和网络弱电工程的材料。
一个普通的小超市能有人发现他,这一点他没有预料到。他一向按照警察的行事作风和反应时间,来决定他如何行事。这一次栽在黑道的手上,也就不必觉得冤枉了。
那天负责跟踪的人第一时间报告了王伟的藏身地,将卢远航惊得魂飞天外。他第一时间通知了詹元柏和张队,自己则一马当先地开车跑了过来。
至于王伟为什么能隐藏在珍妮花的别墅,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张冬键解脱了监视居住以后,第一时间就搬离了珍妮花的别墅,住到了珍妮花城里的一套公寓里。
原因无他,首先他精神上难以承受,仍住在这栋到处遗留着珍妮花气息的房子。其次,也为了方便照顾住院的妹妹冬雪。
管家跟着他暂时也搬了过去。别墅里除了白天来上班的园丁,就剩下珍妮花那个漂亮的菲佣。而王伟早在打算报复珍妮花之前数月,就成功地将其勾搭上手,为自己留下了一颗重要的棋子。
那个可怜的女人,在卢远航出现的那一刻,还不知道她的情人是个杀人犯。仍死死地护着他,坚决不肯交出钥匙。
纳兰容若的词里,我最喜欢的一句是“人生若只如初见”,短短七个字写尽了人生的悲欢愁绝。
此刻,我百感交集地看着眼前的詹元柏,走上前去紧紧地拥抱了他,他也反手环住了我。我们都感觉出来,这一次的拥抱里,带着依依惜别的气息。
我轻声说:“元柏,对不起!”
他也红了眼眶,使劲儿地拍拍我的背,也轻声地说,“夭夭,没关系!”
然后,我与在场的人一一拥抱,感谢他们对我新生的祝福。张冬键从进门来,就一直沉默不语,眼神有些恍惚。只在我和他拥抱的时候,他久久地抱着我,眼泪终于滑下了脸颊。
我知道,此刻他一定是想到了珍妮花。
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实在太过残忍。但我知道,与我所经历的生死考验一样,唯一能够治愈这创伤的,唯有时间。
到了林菱的时候,她几乎一直在哭。一边哭,一边抱着我不肯撒手,我倒安慰了她半天。
这个假期,林菱与韩森一直从英国飞到巴黎,享受她漫长的浪漫假期。倒是韩森,一回来就听说了我和珍妮花的变故,尤其是活色生香的珍妮花已成云烟,他简直不敢相信。
从医院离开时,我父亲和卢远航发生了一点争执,都抢着往自己的车上搬我的东西。最后,还是哭笑不得的我,出面解决了问题。
东西仍由父亲拉回家,我却坐上了卢远航的车子,答应随他去会馆住上几天,这才算皆大欢喜。
林菱隔着窗玻璃和我咬耳朵,斜了卢远航一眼:“他真的是秦尉的亲弟弟?你怎么非得嫁到他们家去呀?”
我笑骂了她一句,指了指她身后的韩森说,“林菱,你为什么非得认定是他呀?管好你自己的事吧!”
今晚月亮正圆,在湛蓝色的天空向大地洒下清冽的光辉。夜风凛烈,树木摇摆不定,发出沙沙的飒然声响。深蓝色的湖面十分静谧,波浪微微起伏,月光在浪尖跳舞,晶晶亮。
这种飒爽的夜色也就是在这里,在这个城市其他地方是不常见到的。
卢远航牵着我的手,在院子里散步,聊着聊着,他忽然不说话了。只是盯着我看,眼神专注而柔和,本是若有若无的呼吸声,也变得清晰可闻。
那种稍微急促的呼吸声是叫人想象的!我羞红了脸,垂下眼帘看着脚下的青砖,心砰然而动。
他轻轻抬起了我的脸,先是一个温柔的亲吻,我们各自的唇轻轻地吮吸着,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和味道。它让人联想到夏日沙滩上的一个小觉,海浪轻轻拍打着沙滩,空气虽然热而不闷,飘浮着一种轻飘飘的幸福感。
舌头开始蠢蠢欲动,轻轻一触后,互相纠缠着,互相追逐着。我们的吻变得贪婪,继而变得野蛮,挟着一股攫取的气势。
在汹涌而来的情欲面前我轻轻呻吟,打算弃械投降。这一会儿我忘了珍妮花、忘了王伟、忘了悲伤忘了欢乐,忘了谁的离开,忘了谁的背叛,忘了我爱着谁。
卢远航的手机,突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一声声,急促而惶急,一个不祥的预兆如流星般划过我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