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时光倒流,如果有来生,我依然要认识秦尉。即使只同他相恋十八秒,余生都以泪洗面,也不要错过那样一个美丽的时刻。
我不理解林菱对情爱的需求,同样她也不理解我。她曾预言我的爱情,如你这般的死心塌地,只有一种下场,那就是被男人抛弃。
我想秦尉离开我后,她一定在偷笑,为她的远见卓识。
也许,我在回忆里沉溺了太长的时间,也占用了卫生间太长的时间。耳边先是有人咚咚敲门,然后是有人澎澎踢门,显然有人对我这种“占着茅坑不那啥”愤慨了!
我无可奈何地走出洗手间,那个急于上厕所的男人,估计看我是个妙龄女郎的份上,没有出声问候我的妈妈,但还是不客气地送了我一句:“*,差点以为你淹死了。”
我懒的搭理他,看着木门,寻思着是否该直接一走了之?
詹元柏坐在我的台子边,正偏头望着窗外。窗外的华灯已然璀璨,夜色已翩然降临,整个城市的夜生活已然敞开了衣襟,隐隐袒露出妖艳而诱惑的胸怀,等待红男绿女们溺毙其中。
我猜想詹元柏是在看大街上来往的姑娘们,女色,女色,他的至爱,此外我想不出他还对什么感兴趣。
我最终还是走了过去,并在台子前坐下。至少我无愧于他,犯不上落荒而逃。
詹元柏回过头来微笑,笑容一如旧日那般漂亮。只是他的眼神变了,算算年龄他也是30出头的人,是时光或是阅历,令他变得成熟。眼中的诉求减少了,增加了平静宽和。
这令我好奇,有三年多时间没见过他了。自从秦尉离开我后,我断绝了与所有人的往来,更不用说是詹元柏。正是他和林菱联手破坏了我的爱情,将我一生的幸福蛮横地毁去。
我觉得,那时我没有拿切菜刀将他们大卸八块,已经是仁慈之至了。
他静静地凝视着我,问:“你还在恨我吗?”
恨吗?
我出神,没有回答。若不是他,秦尉也不会离我而去。但这也不全是他的过失,我骨子里的某种轻浮和不负责任,也是主要的原因。
可事发那一刻,我不愿意正视现实,反思原因。
他至始至终,没有为自己辩解过一分,那是他的气度。他站在我原先租住三楼的房子下,苦苦哀求我的原谅,主动承担了全部的过错。
而我那时简直失去了理智,毫不犹豫地将一个手机扔了下去。结果出乎意外的准确,砸的他头破血流。
鲜血爬满他的脸,他依然恳求我惩罚他,就是不肯离开。记忆中的那夜,混乱的像一个破碎的万花筒。
小时候,我曾被万花筒里五彩缤纷的世界迷醉,为了寻求真相,我偷偷摔碎了它。可真相令我万分沮丧,那一刻飘落眼前的,都是些毫无创意的各色纸屑罢了!
破碎的棱镜,似乎告诉我一个人生的哲理。所有美丽的事物都源于一个错误的角度,是一种善意的谎言。
与林菱长达四年的友情,詹元柏对我那份独特的宠爱,那一刻,都褪掉了诱人的外衣,一切都显得那么丑恶。仍记得,我犹如一个泼妇般,咆哮着:“滚,永远别让我看到你。”
料不到眨眼就是三年多,对他我已没有当初烈火油烹般的憎恨。事实上,看到他的那一刻,心里居然油然而起是一种亲近感。
无论如何,我必须得承认,过去的岁月,我们之间必定是有过什么的,无论是悸动还是误会。
午夜酒吧里一个心有灵犀的眼神,林荫路上散步时,他为我掸落肩头一片落叶。某一刻,年少轻狂的我,曾经为他而动心。
母亲在我年少时就离开了,父亲自结婚后与我疏离成远房亲戚都不如。秦尉那夜愤然离去后,几乎一夜之间,就搬离了原先房子,更换了所有的电话号码,不肯再听我一句解释。
那么骄傲的他,得有多么恨我呢?我被生命里三个最重要的人放弃了,且都是毫无留恋地。我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有什么令人厌恶的地方,让他们一个一个地放弃我。而当时我也只想放弃一切,放弃原有的生活方式,原有的朋友,一切的一切。
他人羡慕我的自由自在,羡慕我可以恣意行事。却不知道只因为我了解,根本没有人真正在乎我的所作所为,没有人在意我是否取得成功。
表面我凡事特立独行,一切都毫不在意的颓废模样。也许内心却在悄悄期盼,唯有这样才能吸引他们的眼光,哪怕是几句说教。
亲情与爱情,离我如此的遥不可及。所以看到此刻詹元柏,如此温柔的眼神,心仿佛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温暖起来。
詹元柏一直对我非常好,近乎宠溺一般,毫无原则的好。我说地球是方的,他必定也会摊开双手说:是啊,夭夭说的对,地球怎么没长成圆的,好遗憾呀!一边冲我俏丽地眨眨眼皮。
他很不喜欢秦尉,出于男人的直觉。酒吧与秦尉的初见,他的感觉就是大势已去,无可挽回。他内心仍一厢情愿地认定:如果不是秦尉的出现,我早晚是属于他的。
基于我当时与他之间的暧昧情愫,他有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一方面,我被他的色相吸引着,另一方面,我极力抗拒着他的浅薄、轻浮与无情。他关怀备至令我很受用,但一想到,他的温柔并不是对我一个人的,我就觉得一毛钱都不值。
四年后,再度遇到詹元柏,令我有点措手不及。而且他还一脸无辜地问我,“你还在恨我吗?”
恨早已淡去,而我自然不能告诉他,此刻心底被唤起的,更多的却是亲切的感觉。只好将话题扯开:“你怎么成了这里的老板了?现在才开始创业,晚了点吧?”
詹元柏食指轻叩桌面,温柔的眼神只在我脸庞上流连,无奈地摇摇头。从认识他那一天,我对他的评语除了吃喝玩乐,没一句是积极的。
他委婉地告诉我,自从我突然搬走、更换电话号码,彻底从他的生活中消失后,有好长一段时间,他曾日日守在这家咖啡馆里,期待着能再见我一面。
后来有一个很好的机缘,店主准备出让时,他就干脆接手了。詹元柏炙热的眼神让我有点吃不消,我不自觉低下了头,两人之间出现了胶着的沉默。
他叹息一声,“夭夭,你知道这咖啡馆的名字是什么吗?”
我当然不知道,想来他也不需要我的回答。他接着说下去,声音已转低沉,“我已经将此处更名为‘桃色夭夭’,很快铭牌就会挂上。”听到这里,我微微有些动容。
就詹元柏这人而言,他说起这些,虽然语气平淡,我却听出了他的某种深情。与我了解的詹元柏相比,这已是他对女人所能做到的极限。
他看着我,幽幽地说:“我想,总有一天,无论你在哪里,都会再来的。”他的脸上浮起了一丝轻微的自嘲,“夭夭,你曾在这里遇到了秦尉。”
是的,他此刻平淡的语言,倒比过去那些蜜语甜言,更让我熨帖。但我不喜欢他此刻的语气,秦尉是我心目中的禁忌,任何人不可触及。
我刚刚升起的亲切感,立刻荡然无存了,抓起手袋说:“我要走了。”不容置疑地站起身来。
詹元柏一把攥住我,圆睁着眼,斩钉截铁地说:“你不能走。”
他变了,以前的他是不会有这样强烈的举动,也不会用这种坚决的口气。他总是温柔地尊重你的意愿,虽然那尊重毫无诚意,不过是要等你主动投怀送抱。
我一怔,随即回过神来,淡淡地说:“放手吧,如果你想问我是否还恨你的话,我没资格恨你,错误在于我自己。”
他松开了手,直视我的眼睛,说:“并不是这个,我惟愿你恨我,只怕你不肯废这个力气。”
他顿了顿,潋滟的眸子流露出少见的情绪,玉白的脸涌上红晕。
“三年多的时间,已足够我想明白一些事儿。我要你知道,我爱的女人,在你之前还是之后,都唯有你一个。”
可惜,这话虽然称得上回肠荡气,可是他却晚说了四年。时过境迁,如今,任谁的蜜语甜言,也无法再动摇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