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森的魅力很快征服了在场的女士,她们娇滴滴地呼唤着他的名字,看着他的眼神中,有了几分撒娇的意思。
我很快发现了一个好笑的事儿,韩森要是在岸上跟某位女士稍微聊久一会儿,其他女士的眼光就会频频溜到他们身上,一种无言的抗议。直到他不得不再度跳入游泳池中,加入水球比赛,女士们这才罢休。
韩森显然很累,但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女士们的焦点在韩森身上,其他男士们绝不会吃醋。他们心里非常清楚一点,这可不是在玩儿,而是在工作。
又有几个人来吃东西了,我不喜欢暴露在别人的视野内,且身着泳衣。于是披了一块浴巾,端着一杯柠檬水,爬上了露台。
露台朝西,极目望去,首先收入眼中的是显得格外娇小的香山,暮色中呈现出苍蓝色,犹如一幅水墨天青的画布。
再近一点,眼前、也就是紧挨着别墅的是凌海。凌海其实是个人工湖,据说是开发商最大的卖点。
但北京真的缺水,只有在夏天的时候,开发商才会启动循环的水系统,给湖里蓄满水。但水远达不到广告上的磅礴水平,永远不会有碧波荡漾的可能。
不过,有白色的水鸟时时翩然降落,它们在此休闲觅食。在寻觅食物的过程中,它们常常娴雅地在滩上踱着步,恍然不知,它们在这背景下,踱着踱着,踱成了一幅动人的画图。
我知道这种鸟可能是鹳的一种,体型优美,极其娇小。爱极它们在斜晖中起落,白色的羽毛笼着一层金色光晕。
鉴于我无良的酒品,医学术语就是酒精过敏,一点酒精就会让我失去理智。前半生唯一的一次放纵,后果就是我失去了秦尉。
此刻,我对着鸟儿遥遥举杯,然后自己喝了一大口柠檬水。
隔着珍妮花别墅十来米的下面一排的别墅,很少有人住,据说是某位香港三级片明星的,以波霸而出名。
珍妮花不能免俗,曾好奇地用望远镜偷窥了一下。看见过之后,她同我说:“也不过如此。”说着挺了挺她的胸。
珍妮花个头高挑,胸部规模也不小,她曾得意地说:“男人是掌握不了它的。”
那就是一手难以掌握了,这恐怕得益于她过早且过频的性生活吧。十六岁之前,她还担心自己会同她的妈妈一样,一辈子都是一马平川。
暮色徐徐下降,一楼游泳池的欢笑声浮了上来。我探头张望了一下,游泳池波光盈动,男人们女人们带着薄薄的醺意,非常晦涩,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
或者是一些暧昧的东西在空气中流动,也可以说淫荡将要滋生,但还没有滋生。
珍妮花说过,十九世纪的英国上流社会,常常在城堡里举行的聚会。通宵达旦地跳舞玩乐,JQ是其中的一个主题。
主人会一早安排好房间,每个镀着泊金边框的门上都有一小孔,插放卡片——上面写着人名,这样子大家就不会走错房间。
在中国被戴绿帽子,那是污蔑祖宗的大不孝。奸夫和丈夫见面时,犹如上了战场,恨不得一方不死不休。
但英国上流社会的情夫和丈夫见面,彬彬有理地打招呼,拍打着肩膀开着玩笑,甚至一起共进早餐。
不过JQ仅在贵族圈里进行,各人心照不宣,绝对三缄其口。所以在其他人看来,他们一个个是绅士淑女,衣香鬓影,却料不到满肚子的男盗女娼。
其实后来大城市高级白领之间的换妻行为,应该是源于古老的欧美资本主义的流毒。我曾开玩笑地问珍妮花,是否也曾计划过开这么一个性质的party。她大笑,说不想被唾沫淹死。
依我来看,今天这种性质的聚会,是非常容易滋生奸情之类的媒介。
但这并不关我的事,我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们一会儿,知道自己永远融不入这一圈子。
韩森之所以邀请我,估计是因为我和他深夜在沙滩上,聊过北京的热情。然后一起被请进了局子里,估计从没有将我与他的事业联系起来。
我走到摇椅边坐下,借着逐渐昏黄的暮色,看着手中的酒杯。浅绿色的水里,漂浮着一片柠檬,晶莹剔透的冰块散发着清冷的光芒。
我晃动着杯子,冰块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和凉风呼应,感觉到天簌正将我包围。
我靠在椅子里,眯起眼睛,凝视着天边那抹金黄。风起云涌,它变淡了,天空渐渐地转为铁青色。
或者我怔忡失神,或者我是睡着了。
一只手带我回到了有知觉的状态,非常温暖的手,按在我的肩膀上。我半扬起脸,看到了韩森平静的脸,他看起来很累,但脸上浅笑如初。
我环顾着四周,路灯全亮了,笼罩着一圈微弱的淡黄色光晕。苍翠绿植中零星地亮了几灯,那是住家的灯。这里的人家占地虽然大,但住的人并不多。
“散了?”我感觉到几分秋天的凉意,拉紧了浴巾,抬头问韩森。
“是的。”他绕过我在我身边坐下。这是一个三人位长摇椅,但他紧挨着我坐着,手也自然地搭在我身后的椅背上。
我觉得他的动作有些许过度的亲昵,胳膊上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温热,但是并不讨嫌。
我对他有一定的好感,他那么斯文,而且举止高雅。在他身上,飘浮着秦尉的影子。
他们是同一类型的人,永远是淡定自如。任何时候任何场合下,他们充满自信。恰到好处的自信,绝不畏缩,也绝不张扬。
“夭夭,我想跟你谈谈。”
我略为惊讶地偏头看他,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微弱的光线令他浅棕色的瞳孔颜色加深了。
到目前为止,我想象不出,我与他之间会有什么共同话题。难道是关于他公司产品的网络媒体广告?我来了兴致,微微转过身子,正视着他。
韩森凝视着我说:“我今年38岁,有两个孩子。男孩六岁,女孩三岁,全在英国。我的太太,要照顾他们,所以没法到中国来。”
我微微皱起了眉,一头雾水,不知道他要告诉我什么。
提到家庭,韩森的眼睛里透出一股温和的光芒。那是幸福的男人才有的光辉,显然他是非常爱他的家人的。
“我是个男人,直接地说吧。”他耸耸肩,笑着说:“我离不开女人。”
我已大致明白他要说什么了,一种怒气开始在胸中凝聚。我的手下意识开始握拳,咬着牙没吭声。
“我需要找一个情人。”
我哑然失笑,偏转头遥望远处霓虹灯将天宇染成妖媚的桃红色。我知道韩森在等我的回答,但我不想开口。怕一开口,就忍不住大笑了。
一个对我怀着这种龌蹉心思的男人,我竟然还对他产生了微妙的好感,甚至幻想着能成为他的合作伙伴。对着自己的幼稚和自以为是,我真的想放声大笑。
韩森的耐心很好,他也不吱声,等着我。平定了自己的气息,我忍不住回转头看他。他靠在椅背上,饶有兴致地看着我,眼神非常柔和,而且分明潜含着某种念头。
我在心中哂笑一声,早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当然知道他可能在想什么。
我想韩森肯定看见我脸红了,因为他笑了,无声无息地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他一定认为我是害羞了,却不知道这是我生气的前兆。
虽然依旧凉风徐徐,我觉得空气变得闷热。沉默在此时似乎变成一种化学催化剂,将气氛变得暧昧。
我就那样直勾勾地瞪着他,说:“非常荣幸,你看中了我。”
韩森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哈哈大笑起来,说:“夭夭,为什么拒绝我?”
我有些嘲讽的问:“难道我表现得如此轻浮,让你认定我缺乏这样一个机会?”
他脸色有点难看,但依然很有风度,“恰恰相反,你的表现无懈可击,让我非常欣赏。”
我冷淡地问:“你非常爱你太太,是吗?”
韩森点点头,坚定地说:“是的,她是我这一生最大的梦想。”
我顿时有匪夷所思之感,时光倒退4年,一个优秀的男人也曾这样说过。我残酷得问:“你这样做了,她还这样认为吗?”
他摆摆手说,“这怎么能相提并论呢?”他的言下之意,三四个月才回一次英国,而作为一个壮年男子,有着自然的生理欲望。三个月内没有性生活,那是无法想象的事,他也觉得没必要直白告诉她这些。
他的逻辑很现实,他的太太既然答应他来中国,未必没想到这种可能,想来也会默许他这种行为。这种行为对家庭的稳定毫无威胁,与其在花街柳巷中买春,倒不如找个长期情人,身心的健康皆可兼顾。
他镇重其事的说:“我爱我的太太,永远爱她。”言下之意,就是他不会爱上他的情人。
我相信他确实是这么打算的,所以对于我,他采取如此开诚布公的态度,明确彼此的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