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好像还能听到滴答滴答的水声,清脆又悠远,显得更加毛骨悚然。
“奕夏,你等下,我有话想问你。”喻瑾凡说。
还好人还没有走远。
声音略大一点儿,就在这个暗暗地走廊回荡着,喻瑾凡后知后觉地捂住嘴巴,他小步快跑地来到奕夏面前。
奕夏就定定地看着他,等着他的问题。
“我……”
突然发现有话说不出来了,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嗓子眼,磨不开。
“嗯?”
“你……应证通过的话,真的会出国么?”
喻瑾凡问完这句话后就抬起头,视线紧紧的锁在奕夏的身上,似乎要在这暗淡的光线里,看清他脸上的所有情绪,一丝一毫都不能放过。
要看的清清楚楚。
可回应他的是悄无声息的沉默。
奕夏微微侧着脸,暗光下的阴影照映在清秀的脸庞上,额前的碎发挡住了他那双清透的眼睛,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直的线,神情恍惚之间竟然有些陌生。
许久,他开口说:“也许吧。”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当奕夏被通知要去面试的时候,他似乎隐隐约约的就明白了,那些所谓自由的假象,只不过是他母亲来不及顾暇而已。
他的人生,从来都不属于他自己。
“我……”
“你不愿意,对么?”喻瑾凡笃定地说。
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奕夏的表情,一颦一笑,一皱眉都印在喻瑾凡的眼里,就在刚刚那一刹那,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叫眼里的闪光点,坠落了。
面前的人宛如笼上了一层雾蒙蒙的沙,看不透。
奕夏生硬地扯了扯嘴角,试图勾勒出一个微笑的弧度,他的视线与喻瑾凡交错后,双眸深处闪过一丝落荒。想要反驳,却发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奕夏,我希望你快乐。”
快乐?
“那个音乐学院的机会千金难求,我能有幸去面试,难道还不快乐么?”奕夏说,面上强撑着笑意,都说人要知足常乐,可为什么他却提不起一丝兴趣。
喻瑾凡说:“可你看起来很难过。”
“难过?怎么会呢。”奕夏说,语气很轻盈,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一般,他迟钝地摸摸自己发凉的脸颊,又说:“我真的要走了,再见。”
“你…路上小心,我…”
人已经坐上电梯,墨黑的背影消失在这窄小的走廊里,竟然有点儿不真实的模糊。
喻瑾凡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他无法想象,无法接受奕夏会离开的可能,美好的悸动,心中的小鹿,难不成刚撞上墙就死了吗。
夜暗沉沉的。
此时此刻,这座偌大的城市总算变得冷静下来,喧嚣远离,烦躁沉淀。
……
翌日,李非原将手上的杂粮煎饼扔给喻瑾凡,热乎的还烫手。他说:“昨天晚上你去哪儿了?”
分道扬镳后,给这两个人打电话,一个都没接。
喻瑾凡揉揉有些疼的脑壳,迟婉儿半夜突然呕吐,腹泻,在医院又折腾了半天,他就守在她的床边,一夜都没怎么闭上眼。“婉儿突发性胃炎,陪她上医院去了。”
“不能啊,她的身体素质怎么这么差?”
“谁知道呢?”
“那她现在在哪?在医院还是在家?”
喻瑾凡咬了一口香味扑鼻的杂粮煎饼,原本毫无波澜的胃顿时被引诱的饥肠辘辘。“医院吊水呢,可能要中午才能好。”
“好吧。那今天中午我们一起去医院看看她吧。”
“嗯嗯。”
李非原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想算算自己还有多少可以用的零花钱,拿着笔加加减减,勉强可以空出两三百的余额,他将手机壳取下来,里面还夹着几块钱。
“哎哎哎,今天下午还要去千百意看奕夏跳舞,你的票还在我这里呢。”李非原将压的扁扁的票递给喻瑾凡,差点把这个事忘了。
喻瑾凡将票接过来,目光在上面停留了片刻,他说:“奕夏可能要出国。”
“嗯?”
“就在未来的几天,他可能要去国外的某个音乐学院。”
李非原侧过头打量着面无表情喻瑾凡,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只是将手轻轻的拍打着发小的后背,安慰地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棵草。”
“滚滚滚,你就站着说话不腰疼。”喻瑾凡拍开他的手,脸上的表情渐渐露出了破绽,一阵阴郁爬上了脸庞,眉宇间泛着平常少见的忧愁。他叹气道:“哎,命苦啊,好不容易一动春心,结果又是黄粱一梦。”
“老喻,你别突然这么文绉绉的,我受不了,那下午奕夏的演出你还去么?”
“当然得去,趁他还没有走,我要好好珍惜这段短暂的社会主义兄弟情。”
李非原看他有嬉皮笑脸,无聊地撇撇嘴,从书包里轻快地拿出了一张乐谱,上面的字迹斑斑驳驳。“这是我昨天写的铺子,可是熬夜奋战到半夜呢,你看一下,二胡我配的是A调,我这还录了音频给你。”
说着,他就拿出手机开始播放那个节奏,昨晚反反复复地确定调式,差点没被室友骂一顿。
二胡的大调听起来总是有股低呛尖锐的风格,他用最好配和弦的A调来,借此可以与喻瑾凡的小提琴更好的融合在一起。
“嗯…嗯……”喻瑾凡费力地从字里行间中扣出认识的歌词,光听着手机的节奏,倒是轻快悠长的,只是一遍下来总是少了一点儿什么,他微皱眉头说:“高潮部分的音强不够,你说呢?”
“耳朵还挺尖的啊。”李非原将录音关掉,这只是完成品的第一次筛选。“我也察觉到了,但A调很难配,它再高一度就会与前面的节奏产生隔阂。”
“那这样吧,高潮部分,回头再小提琴上改良,这个歌词你拿wps编辑成文档,发给迟碗儿和我。”
“你……”
喻瑾凡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捂住他的嘴巴。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说:“好,就这么说定了,辛苦你了,兄弟。”
说着,就将吃完杂粮煎饼袋子扔到垃圾桶里,暂时远离了李非原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