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到现在还没有想通关节,祁王摇头,“皇兄,七皇侄自是不敢怨恨您,可说不得就要将这过错归到太子侄儿身上,到时候才真是挑拨他二人感情。”
他的声音急切,让皇帝不自觉的愣住,继而想到这次的事情明落衣没有在大殿上奏折子,而是悄悄进宫转达给他,明显是留了三分颜面。
若不然,这事在文武大臣面前提及,明半阙定然讨不了好,他如此做,怕还是顾及这个皇兄。
皇帝想明白这点后,顿觉舒心,一时间竟觉得自己忽略了这个儿子,只是此事涉及明半阙,只能叫他委屈了。这般说来,这林玉的确是不能杀。
“十二,你说的不错,是朕想差了。”皇帝看着他,面容赞赏。
这个弟弟与他一母同胞,自幼就聪明伶俐很是得先帝宠爱,当初先帝是想立他为太子的,可不晓得他与先帝说了什么,竟然让先帝改了主意。
皇帝心里边感念自己的皇位是他让出来的,初始还有些忌惮,可后来祁王与他推心置腹,更是处处帮着他,到他登基,就自请离开皇城,前去封地。
至此,皇帝完完全全放下心来,故而对这个弟弟越加疼宠,允了他进宫不需令牌,见他不需通报。
凤扶摇走出皇宫大门后才发觉自己的背后已经是冷汗涔涔,她伸手摸了下额头,就摸到一手的汗水,可见她先前吓的不轻。
墨暖还在宫门口等着她,凤扶摇抬步登上马车,直到确定自己已经远离皇宫,她一直紧绷的僵硬的身子才松懈下来。她靠在软枕上,闭着眼睛假寐。
等回到府里后,就听老夫人请她过去,凤扶摇看着守在院子门口的风嬷嬷,递了个眼神给墨暖,让她稍安勿躁,跟在风嬷嬷身后往秋竹苑走去。
瞧着她这样乖觉,风嬷嬷松了口气,眼神不自觉的瞟了眼站在她身后宛若杀神的墨暖,她是晓得的,大小姐身边的丫鬟是有武功的,看着就吓人。
凤扶摇好奇老夫人这时候找她有什么事情,加上先前在宫里边受的惊吓还没缓过神,需要时间来平静自己,所以才没在这个时候询问她。
等风嬷嬷先进去通报,她才挑开帘子,款款走进去,目光落到最里边主坐上坐着的老人身上,老夫人穿着青缎掐丝对襟外裳,歪歪斜斜的靠在绣十字福的软枕上,看到她进来,眼皮撩了一下,就耷拉下去。
即撕破了脸,凤扶摇也不在意她这态度,上前来行了一礼,就挺起身子,似笑非笑的看向坐在她旁边说笑的凤青青,唇角勾起嘲讽的笑容来。
凤扶摇自个儿坐到椅子上,端着茶盏,却没往嘴巴里送,先前宫里那一遭,她还有些心有余悸,现在冷静下来,看着茶水就忍不住恶心,且这屋子里的人可没一个好心眼的,这次喊她过来,八成是找她麻烦,谁晓得他们会不会在茶水里放什么东西。
老夫人见她这样没规矩,眉头皱了皱,接着像是想起什么,硬生生平复下心头的不悦,递给凤青青一个眼神。
凤青青虽然不愿意,但还是挤出一丝笑来,“这几日不见,大姐的气色似是好了许多。”
“祖母叫我过来,可是有事?”凤扶摇现在累的很,没空与她虚与蛇委,直接不看她,转头看向老夫人询问。
被她这么直接无视,凤青青脸上的笑就挂不住了,咬着唇瓣坐回椅子上,手指绞着帕子,面色阴沉,只是她低着头,倒是没叫屋子里的人看清楚她的表情。
“混账东西,你这是什么口气?”老夫人的怒火压了又压,还是忍不住训斥她,深吸一口气,冷着张脸道,“听闻你与七皇子近来走的较近?你还救过七皇子的下属?”
“祖母问这个做什么?”凤扶摇眉眼间是毫不掩饰的嘲讽,凉凉的看着她。
好端端的,老夫人怎么会问这个,无非就是明半阙猜出来些关节,派人送了信过来,这是要凤府盯着她了。
“你一个女儿家,又退过婚,如今怎可与七皇子纠缠不清,还有那被你救了的人,你若是有机会请他来府里坐坐,这话我得当面对他说,省的他在外头败坏你的名声。”老夫人板着一张脸,义正言辞的呵斥她。
只是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珠子不自觉的转了一圈,凤扶摇经历之前那一遭,立刻明白过来,这话头转到这儿,分明是明半阙那边传了话要除掉林玉。
只怕林玉前脚进了凤府,后脚就要被逼着去死。凤扶摇眸光诡谲的看她一眼,不等老夫人察觉异样,脸上的表情就恢复成之前淡然的模样,“祖母,我与那林玉不过萍水相逢,随意帮了一把,管他有什么想法,与我何干,只怕请进府里,才叫外人更加肆无忌惮的胡说八道。”
凤扶摇见她要说话,直接堵住她的嘴巴,“至于与七皇子,不过是普通朋友罢了,青儿都能和前姐夫搅和在一起,我这点小事,可说不上丢脸。”
“放肆!”凤青青一直是她心头的骄傲,哪容得凤扶摇这样诋毁,老夫人一掌拍在桌面上,厉声呵斥,表情冷酷,“你与太子无缘,若非你做错事,退婚这样丢脸的事情又怎么能提出来,你却好意思怪你妹妹。”
“若非青儿得了太子的青眼,你就要连累了整个凤府。”老夫人冷哼一声,越看越觉得她碍眼的狠,发了一通火后,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
凤扶摇看了眼站在旁边假作谦虚却难掩得意的凤青青,心头作呕,转身离开,“祖母,我累了,您今日说的事情我知道了。”
瞧着她看似服软的举动,老夫人脸上才露出一抹着真心的喜悦来,在她看来,凤扶摇让步了,就代表答应她会将林玉请到府上做客。
很明显,她理解错了凤扶摇的意思,凤扶摇不过是懒得与他们争执才起身离开,至于她说的话,知道归知道,可不代表她就会坐到。
凤扶摇回到合乐苑,一路走到屋前,推开门,就看到个人影在床榻上坐着,面容昏暗,扑面而来的寒凉气息却让她忍不住心头一惊,迅速进去,“啪”的一声反手关上房门,快步走到来人跟前,“你……”
话还没说话,她就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比她初次受伤闻到的味道还要浓烈。她下意识的上前拉起他的袖子前前后后检查一遍,确定他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
回过神,就对上楼主脸上莫名的笑意,她禁不住脸皮发烫,扭过头去。
“你做什么去了?弄得这样狼狈?”凤扶摇平复下心情后,才拧眉询问,面色有些凝重,看他的样子,就像是受了一场恶战似的。
楼主脸上的面具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了下来,弯着眉眼笑,“教训个宵小之辈去了,一时失手,杀的人多了些。”
他说的轻描淡写,却让凤扶摇忍不住摇头,接着他就从袖子里取出一叠纸递给凤扶摇,“这个送你。”
凤扶摇狐疑的接过,看了两眼,面上就露出狂喜的神情来,她豁然抬首看向楼主,见他端着茶慢悠悠的喝着,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眼睛干涩,竟是有落泪的冲动。
好半晌,她才冷静下来,认真的道谢,“谢谢你。”
原本她还想问楼主怎么会闹成这样,现在却是没必要了,她手里头这些消息足够说明楼主干什么去了。
没想到明半阙私底下还做了这样阴暗的事情,这回她倒要看看皇帝怎么保住他。
第二日,凤扶摇就将消息散布出去,很快就闹的沸沸扬扬,两位御史出去喝茶的功夫就听着旁边桌子上的人议论纷纷,直说慈安堂这些年失踪了不少孩子,留下的都是些残障儿童,至于健全的则是被哪位大人物带走培养成自己的人了。
慈安堂遍布明国各地,每年都会失踪十几个孩子,只是到底是乞儿,并不怎么引人注目。
可这不代表就没人关注这些,那些孩子可以饿死冻死,但不能成为工具,这么多年,若真如传言所说,被某个大人带走暗中培养,只怕是一股可怕的势力。
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发生这样的事情,皇帝必定不能容忍,御史大人搁下银子就抬步出去,偷偷往慈安堂跑了一趟,就见里面宛若人间地狱,的确是只有些残障的孩童,都是面色沉重。
等到翌日上朝时,两位御史恰好在路上碰到,都是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
这事自然而然捅到皇帝跟前,皇帝震怒不已,慈安堂是朝廷创办的,为的是彰显皇恩,如今闹成这样子,丢的就是皇室的脸面,还不知道百姓私底下要怎么辱骂他这个皇帝。
但背后这人敢行这样的事情,只怕自身势力不小,一时间,竟是没人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
看着他们一个个都像鹌鹑似的缩着脑袋不肯露头,皇帝面色青紫,视线突然落到站在下首的凌渊和祁王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