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伺候的丫鬟立时退下去了。邀月这才打开匣子,原以为里面该是什么贵重物品,可没想到只是一张叠好的纸,打开来,望向上面的字,还有些墨迹未干的感觉。
这人,竟是自己做了一首诗给她吗?她明明记着,自己这段时间明明接见的都是富商,这人难不成是想来点新鲜的好另辟蹊径?
真是无聊!
邀月唇角浮现出冰凉的嘲讽来,却还是将诗看完,不过是一首打油诗,还颇有**的意味,邀月气的脸色通红,恨不得将这孟浪货揪到跟前来踹两脚。
就在她准备将纸张烧了时,视线不经意的掠过,美目立时瞪大,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来,“这是……”
她连忙将纸张展平,顺着每句话开头第一个字看下去,一颗心“砰砰砰”直跳,几欲撞破她的心脏。这竟然是一首藏头诗,原本没什么稀奇。
偏偏开头每一个字,连起来就是“汝弟林染甚好。”
“染儿,染儿……”邀月呜咽一声,捏着这一张薄纸,控制不住的念叨起来,泪染双颊。
但是对方以这么隐晦的方式来找她,想必是不愿意这事被别人知道的。她冷静下来后,很快就明白凤扶摇的心思,将信纸凑到熏香前,看着它烧起来,最后成为灰烬,才大大的舒了口气,
跟着,她面色就是一变,想到自己刚刚神情恹恹的让妈妈离开,只怕这会儿妈妈已经去告诉这人自己不愿见他了。这可不行,她寻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找到染儿的消息,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线索就这么断了。
她几乎是瞬间打开门,看着站在门口守着的粗使丫鬟,素手一指,“你快去告诉妈妈,就说让她请先前那位公子上来。”
老鸨心不甘情不愿的下楼,还想着给凤扶摇介绍旁的姑娘好留下她,正纠结怎么开口才不好惹怒他,就见原该是伺候邀月的丫鬟急急忙忙的追下来。
丫鬟顾不得老鸨奇怪的眼神,直接讲邀月吩咐她的话说了。老鸨一脸的惊奇,看向凤扶摇的目光就像是看着个香饽饽了。能让邀月改变主意,可见她的确是送了什么不得了的好东西。
这样的客人,自然是想尽法子都要留下来的。面对老鸨过于热情的态度,凤扶摇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差点以为她是发现了自己女扮男装的事情,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假喉结,听到老鸨说邀月愿意见她,这才知道是她多虑了,老鸨会有这态度,怕是因为她入了邀月的眼,因而才会这般热切。
凤扶摇眸子里闪过冷意,继而低头轻笑一声。她带着绿萝缓步而上,却没叫绿萝进去,而是让她在外边守着。这事,不宜被太多人知道。
显然,邀月亦是明白这一点的,所以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不同于其他青楼女子房里的装扮,邀月的闺房装扮的极其雅致,看起来与她的闺房格局都没什么两样。她不由笑起来,在距离邀月一米远的距离停下来,认认真真的执礼,“在下见过林小姐。”
邀月一怔,她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个称呼了。她苦笑一声,身影隐在屏风后,“林家已灭,林焕芸早已经死了,还请公子莫要再喊了。”
她如今待在红袖馆里,这样的身份,如何配得上林家大小姐的身份,若是爹娘知道,只怕是要气死的。只是救命之恩,不得不报,且唯有此,才能有希望寻到染儿。
今日,可不就是有消息了。
邀月黯淡的瞳孔迸出明亮的光芒来,视线透过屏风看过去,突然站起身,绕过屏风走出来。
凤扶摇抬起头,顿时愣怔在原地,只见眼前的女子眉眼如画,本该是温婉的面孔,却因着一双含笑的桃花眼露出三分妩媚,尤其是这眉梢上挑,更是生生将这媚意散发到极致,活像是一只成了精的狐狸,什么眉若含春,肤若凝脂这些词用在她身上都是该的。
真真是一支红艳凝香露,云雨巫山枉断肠。
凤扶摇活了这般久,还没有见过这样艳色逼人又温婉娇柔的人儿,就算是她没有毁容前,也是远远不及的。
她一时愣在原地,几欲开口,偏觉得说了什么都是唐突佳人,这样的美貌,她想要利用的心思一下子就被冲淡了,竟生出几分自己先前存着的那些龌龊心思都是对邀月的不敬了。
每个人见到她的反应都不外乎如此,邀月微微拧眉,生怕此人是与那些个好色之徒一模一样,又恍然觉得要是如此也好,实在不行,舍了这副臭皮囊,换了弟弟回来也可。
然,她的眼眸对上凤扶摇的瞳孔却是愣住,接着笑起来,是她想多了,此人以这样的方式求见,自不是那等孟浪的人,她方才看的清楚,这人眼里只有赞叹,却没有旁的心思。
只是单纯的欣赏她的美色而已,意识到这一点,邀月的心情莫名轻快几分。
她走到桌前,邀凤扶摇坐下,声音犹如琵琶落雨,软绵绵的,又觉得听上去干脆利落,咬字清晰,若是个男子,光是听这声音就要酥了半边身子,再搭配这样的容貌,难怪会有那么多人甘心被她收拢。
凤扶摇回过神,顺着她的话坐在凳子上,等着她开口。
“公子既然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又派人传信,可是知道染儿他的下落?”邀月问的小心翼翼,只一个眉眼,就透露出她的娇柔来。
凤扶摇抿唇笑了一声,“我既然前来传信,自然是因为林染如今就跟在在**边。只是有一件事,在下还要提醒林小姐一句,有时候表面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的。当年令尊的事情,未必没有黑手在背后推波助澜,若是只顾着眼前这点仇恨,只怕林小姐是找不到真凶的,更是没办法为林家洗刷冤情。”
“你这是什么意思?”邀月挺直身子,诧异的看着她,“你的意思,爹爹当年是被人诬陷了吗?”
林大人一贯清贵,靠着自己的能力爬到御史大夫的位置,为人正直,更是无论什么人都敢上奏,皇帝自是很青睐他,可惜就是因为如此,他才得罪了太多的人。
被他呈报上去的人多是明半阙收入麾下的,敛财之举,大部分是明半阙授意。林大人此举,无异于打明半阙的脸面。明半阙私底下找过他,以银钱贿赂,林大人自然是一番斥责。
碍于他未来储君的身份太尊贵,加上并未发生什么实质的事情,林大人就未将此事告知皇帝,但事情就从此开始了,明半阙好心去拉拢他,反被打脸,怀恨在心,加上认定林大人挡了他的道,便开始设计对付他。
这等龌龊的事情,她实在是不愿意说出口,后来科举发生泄题的事情,查来查去,竟然查到林大人身上,证据确凿,林大人辩无可辩,皇帝先前有多重用他,后就有多震怒。
加上泄露题目这事本就是重罪,明半阙在暗中运作一番,林家就支离分崩。而林焕芸,好好的大家千金,流落街头,最后被明半阙救下,塞进这红袖馆里,让她利用自己的美貌,为他招揽人才。
凤扶摇冷冷笑了两声,都想剖开明半阙的胸膛,看看他的心到底是什么颜色的,明明是他害的林焕芸家破人亡,反而还若无其事的利用林焕芸为他招揽人才,他就不怕林大人夫妇的冤魂半夜里找上来吗?
“公子?公子?”邀月等了半天没听着她的回应,忍不住张开双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凤扶摇这才从愣怔中回过神来,抿了抿唇瓣,“我没事,只是替林小姐觉得不值罢了,我的确想带林染过来与林小姐见面,只是这儿不是个好地方。林小姐对当年的事情不疑惑吗?”
“爹爹为官向来清廉,怎么会收取贿赂,可母亲当时病重,的确是突然吃了药好起来,那药得好几百两银子,爹爹他原本是拿不出来的。”邀月抿了抿唇解释,神情难堪。
凤扶摇点了点头,这就是明半阙的高明之处了。京城里其他的世家大多有旁支在外做生意,就像她凤府,一样是有铺子的,像林大人那种单凭一己之力爬上高位的几乎没有。
且林家人丁单薄,更无什么旁支,因此林大人攒不下什么银钱是正常的。至于药材,自然是药店的掌柜借给林大人的,若是现在去医馆查,估计还能找出那张银票。
这事是她前世过门后偶然听到明半阙提起,只是当时明半阙说是有别人诬陷林大人,她便没多想。更何况,当时林大人一家都已经死了,只留着两个孩子。
凤扶摇扬唇,眸子里仿若淬了冰,“林小姐,不管你心目中是怎么认为的,但林大人当年的确是被人诬陷,你不该怀疑他。”
邀月脸颊通红,这么多年,她何曾没有想过,现在话反倒从一个外人嘴巴里吐出来,她登时红了眼睛,忍了又忍又憋住眼泪,“是,公子说的是,是我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