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厉声呵斥，连听到信赶过来的季韫都愣住了。
这么多年就没见父皇对舟野有如此严肃的时候。
“究竟是我放肆？还是你被我说中了心虚？当年宫宴，仅凭刺客的污蔑，你就纵容太后皇后和卓家的人去我母亲宫里质问，你可曾想过她即将临盆受不住这样的冤枉和刺激？
你没有，你想的是她究竟是不是真的和前朝余孽勾结，想的是如果她死了，也就真的没有前朝血脉了。
你和她在一起时，没想过自己真的能当上皇帝，卓家推举你，你也没有拒绝。你既要江山也要深情，却又害怕自己被推下台——”
“舟野！”季韫是真的慌了，连忙上前去拉他，“别说了，纵然你不为自己考虑，可沈家的那些人呢？”
风舟野咬牙闭上了嘴，转头已经红了眼睛，带着几分祈求的看向季韫，“帮我出宫，哥。”
季韫有些犹豫和为难的看向父皇，风舟野强压着复杂情绪，嗓音已经在颤抖了，“阿晚本就身体不好，先前为救萧成更是将那些人得罪死了，她不能落到那些人的手里。”
“父皇，让舟野去吧。”季韫开了口。
皇帝握着拳，道：“不行。”
风舟野愤怒的看过去，皇帝也是面露苦涩，“我对不起你娘，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你冒险。”
“那就闯宫。”风舟野抽出剑，“要么今天你让禁军杀了我，要么我出宫。”
皇帝闻言有些急了，“你就当真要这般忤逆朕吗？你为什么不懂我的良苦用心？沈晚啼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女人，你若想要……”
“是，你爱我娘，所以纵容别人将她逼死，因为她不过是一个女人。但我和你不一样，我这辈子要的只有阿晚，除了她，谁都不行。”
风舟野转身，毅然决然的走向拦路的禁军。
而就在此时，苍术忽然出现攻向了禁军。
“快走。”
苍术撕出一条路，风舟野和荆褐立刻往外冲了过去。
“把他给我追回来！”皇帝的心骤然一紧，高声下令。
季韫立马跪了下去，“父皇，舟野这辈子所求不多，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那你让朕怎么办？那些禁军潜藏二十余年，杀了多少皇室勋贵？朕已经老了，你即将登基，若不将这些障碍扫清，你如何能稳坐帝位？你让我舍了谁？
是让你这个太子亲自当诱饵，还是让他去？”
皇帝也是无可奈何，前朝余孽必须除，而最合适的人选，就只有沈晚啼。
“她娘是商夫人，与前朝那些禁军也是有些关系的，她不会出事的。”皇帝抿唇，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他此刻也终于明白沈晚啼那天要说但没说出口的话究竟是什么了。
禁军追出去，忽而又一支兵马阻挡在宫门口。
萧铎骑着马缓缓而行，他身边的人还将风舟野和荆褐的马牵了过来。
“兰宜让我给你带句话，她这辈子就阿晚一个朋友，求你无论如何也要把她救回来。”
萧铎上前挡住了禁军，皇帝正要训斥，他从怀里拿出一封信。
“沈晚啼的兄长一早就在长公主府里坐着，直到消息传出来，才让我把这封信交给陛下。”
皇帝皱眉，将信展开，这封信的字迹工整，不像是沈晚啼写的，上面还能看到几滴泪水砸过干涸的字。
但内容又的确是沈晚啼的留下的。
【陛下，昨日观你面色不好，猜测你饮食出了问题，如若要为太子铺路，卓家不可不动，可去查饮食。药膳方子写在后面，御厨都会做，保重龙体，圣体安康。】
“这封信我也看过了，阿晚字不好，这封信应该是沈大哥写的，等到她失踪的消息传出来才交给我带进宫里，她也怕陛下后悔放弃你们之间的计划吧。”
萧铎很久之前就对这座皇城充满了厌恶和鄙夷，如今亦是。
进了这座城，一切都变了。
舅舅不再是舅舅，所有人都变得不像自己。
“我带兵去帮风舟野，要是他出事，我连去给舅母祭拜的脸都没有了。”萧铎转身走了。
季韫握了握拳，也起身道：“父皇，季家的江山自然由季家人来守，两朝之间的事，不该让无辜的百姓做牺牲。儿臣，告退。”
他转身便吩咐自己身边的侍卫，“回东宫点兵。”
皇帝握着信，愣了良久才苦笑出来。
“这丫头，就这么怕我说话不算话去害沈家吗？”留下这么一封信，又让沈灼明亲自送信萧家。
萧家看到这封信，会同情沈家更会为沈家说话。
太子看到这封信，会记得她的忠心，来日登基也会重赏沈家，即便不赏也能保证沈家安康。
唯独若是风舟野看到这封信，只会更加恨他。
所以这丫头让沈灼明拖延送信的时间，就是不想让风舟野看到这封信？
皇帝叹口气，幸好这事薛润还不知道，要是他知道再来闹……
“薛润呢？内狱司那边没收到消息？”
旁边的公公皱眉道：“不能啊，内狱司离外宫最近，按理说早就应该收到消息了才对。”
“陛下，薛大人两天前就出宫了。”宫门口负责守门的禁军瑟瑟发抖的开口。
皇帝微微扬眉，看向把风舟野放走之后，就没再动手的苍术。
苍术笔直的跪了下去，什么都没说。
他今日肯定是活不了了，但好像……也无所谓了。
“苍术，你是皇室的暗卫，暗卫是最没有感情的。”皇帝不免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会让一个自幼在宫内被秘密培养的暗卫，不惜冒着杀头死罪也要出手帮忙。
苍术抿唇，良久才开口道：“暗卫，也是人。”
苍术很早就跟着太子，太子就是有情有义的人，后来又跟了沈晚啼近半年的时间，他的性格早已经被同化了。
“沈姑娘是个真诚的人，她应该好好活下去的。”
苍术说完这句话，便低着头不再开口。
恍惚间，皇帝想到了如筝。
“我想看看太平盛世的模样，想自由自在不受拘束，我想陪你上山打猎，到时候把薛润接回来，我们再生个孩子，就在山间享受人间烟火，从前宫里人人都欺我，但是没关系，我会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