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啼家住的偏,是属于在外村山脚下买了块小地皮盖得房子,但是又离进城的路比较近,因此这几日沈晚啼家里的情况,住在内村的沈大伯是一点都不知道。
他只以为沈家三个孩子是来打秋风的,于是让媳妇赶紧给撵走。
沈晚啼装模作样的抽泣了两声,“大伯母,我们家里实在是没活路了,我爹怎么说也是你们的亲弟弟,如今他的孩子快活不成了,你们就行行好,帮帮忙吧。”
“什么亲弟弟?我们家和你们家那是早就断了关系的!”大伯母叉着腰,又吼道:“你们再不走就别怪我动手了!”
沈晚啼作势委屈的眼含泪水,“人走茶凉,大伯母非要这么说那我们也没办法,只是当初我爹病了不能再下地干活,家里的梯田原是借给你们家打理的,现下我想自己种那块田……”
“什么梯田?!那田都是我们家的,你家什么时候有过田?再说你是左家的孩子,不是沈家的,沈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大伯母虽然喊的强横,可是眼底还是闪过一片心虚。
阿义气得握着拳头,完全无视了后半句,直接吼道:“那是我爹和大哥辛苦开垦出来的,就是我们家的田!”
“小兔崽子,占便宜占到我头上来了是吧?我说你家没有就是没有,没爹没娘的东西,还想抢我们家东西?”
大伯母满眼刻薄,洛洛早就吓得缩在阿姐和二哥哥身后不敢冒头了。
倒是阿义气得从地上抓起一把石子都砸了过去,“你们这群坏人!”
“兔崽子,你敢打我娘?!”屋内又冲出来两个半大孩子,有个甚至都成亲了。
那二人拿着锄头棒子,阿义也不畏缩梗着脖子一脸的愤怒。
好在沈晚啼也不是没想过会发生这种情况,当即就喊了起来,“各位邻里乡亲都出来看,沈友仁全家欺负孤子,霸占兄弟梯田,打骂兄弟子女!”
沈晚啼这几日也观察过,村里人最怕的就是没脸面。
她这么一喊,周围几家邻居全出来看热闹了,有平时就和沈大伯家不对付的,甚至还笑着帮腔,“友仁啊,你这可不仁义,侄子侄女上门不说喊进去吃饭吧,怎么还能打骂呢?”
“好你个小倡妇,看我今天不撕烂你的嘴!”大伯母气急败坏,上前就要动手。
沈晚啼赶紧带着两个孩子往后跑了几步,看见里正已经远远的过来,当即往地上一倒,抹着眼泪哭喊:
“我方才可是问过里正的,山后的梯田都是我爹开垦出来的,当初因为我家人少种不过来,所以折工钱卖了一部分给村里。”
这村子说是在京城外,实则离得并不算近,是早些年各处难民流窜至此安得家,来这的人大多都是穷人。
当时这地方没有村子没有地,都是一点点开垦出来的,其中他爹就是开垦梯田最多的人,并且在开国皇帝登基后,就已经由官府登记造册。
“我相信不少伯伯婶婶都应该知道,我爹是给家里留了地的,倒是我听说大伯那时不愿种地,所以就没给我家工钱,按理说是他没地我家有地才对,怎么如今反倒说我家没地了?”
沈晚啼哭着说,旁边依旧有邻居帮腔,当初家家都没钱,很多人家付不起工钱,也是沈晚啼的爹沈老五先把地划给他们,让他们慢慢挣钱慢慢给。
这也是为什么沈家两个孩子在村里半年还能勉强活着,都是有些不忘恩的人接济的。
沈大伯没想到沈晚啼会把邻居都招来,甚至连里正都来了,一时间没了脸,只能强撑着说道:“当初你爹下葬家里没人管,可是我们家兴富兴旺帮忙抬棺的,因此你娘早就把地给我们了。”
“你胡说!”阿义红着眼睛大喊,“当初分明是你们跟我娘保证,以后会帮衬家里,哄着我娘把地借给你们的!”
大伯母一听当即招手说道:“大家都听到了吧,这小子可是亲口承认他们家把地借给我们了!至于帮衬,我们家可没说要帮衬的话。”
沈晚啼十分拜服这家人不要脸的程度,阿义在旁边急的插不上话,她伸手安抚了一下,随后扬声问道:“大伯母既然说我家和你们家早就断了关系,那为何我娘会借地托孤给你们?若非是托孤,又为何借地?”
大伯母反应极快,“当然是为了感谢我们把你爹下葬。”
“感谢?难道你们从我家拿走的粮食不是感谢么?那算是什么?”沈晚啼眼神渐冷,随后声泪俱下,“村里的伯伯婶婶哪个不是看着我长大的?我沈晚啼是沈家抱回来的孩子,可我爹娘对我那是比亲生儿女还要好。”
她哽咽的抹了一把还没挤出来的眼泪,继续说道:“当初我爹没了,我在左家出不来,等我回来的时候我看到的是什么?是两个几岁的懵懂孩子守着一锅发硬的粟米馍,还当做珍宝似的不舍得吃。”
人人都有孩子,沈晚啼说的悲天动地,让村里不少人都跟着红眼睛。
“大伯家借了我家的地,半口粮食都不肯给我弟弟妹妹,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心黑的人?如今还要颠倒黑白,既说断了关系,又不承认地的事。”
沈晚啼快步走到里正面前,“求里正爷爷为我们家做主,官府田地册子上白纸黑字写着我家几亩地,所属人继承人都是谁,别说没有借地这回事,就是有他家一没借据二没证人,空口白牙就想欺负我们家无人,哪有这样的道理?”
里正叹口气赶忙扶着她起来,十分感慨的说道:“孩子,你叫我一声爷爷,那我断然不能让你吃了亏,沈家梯田的事我已经清楚了,该是谁家的就是谁家的,早先你家也没有个大人,我想着这地有人种就行。如今既然你回来了,家里也算是有个主心骨,这地你收回去吧。”
大伯父一听当即就急了,“叔!她一个女娃懂什么种地?那地不都祸害了?”
“你们啊,一家子连做人的道理都不懂,还管别人会不会种地?你家老二也是快说亲事了,别因为一块田的事,把名声搞臭了。”
里正严肃的提醒,沈晚啼垂眸微微遮起笑意。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里正发话让她把田收回去,这样就不怕沈大伯家来闹了。
里正走过去教育沈大伯家的人,沈晚啼一手拉着一个孩子,还悄悄的对着阿义竖起大拇指,“阿义真是厉害,是个勇敢的小男子汉呢。”
阿义抿唇扭头觉得自己还是恨她,只是他眼底偶尔闪动的喜悦却无声的出卖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