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的是李妈，手里还套着手套，看来是在做饭，她在玄关处换好鞋子，直接上去，容止趴在小桌子前做手工艺品，用胶水粘东西。
毕然伸手拍下他肩膀，把小家伙吓到了，手里的东西都掉在桌上。
“毕老师，你走路都不带声。”
“快快告诉毕老师，你哥哥呢？”
容止小手一指，是在书房，毕然开心的从包里找出设计图纸，直接一溜烟小跑过去，站在书房外敲门，也不等他说进去，直接推门。
容燚确实在书房，在看见他的瞬间，毕然脚步微顿，从没见过他戴眼镜的模样，无框眼镜，搭在高高鼻梁上，镜片后清澈的眸子，正一眨不眨的望着她，额前掉落几缕调皮的碎发。
若说不带眼镜的容小火显得几分清冷，那戴眼镜的容小火就显得几分的儒雅，更像是大学教授，手上在捧着几本书的话会更好。
毕然厚着脸皮走到书桌前，将自己的设计图纸直接霸气的拍在上面。
“容小火，你帮我看看，哪里不对。”
她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已经在谷底了，还在乎什么呢，最不济被他赶出去啵！
容燚伸手摘掉眼镜，清冷的目光扫过面颊微红的女人，在看看手里的图纸，嘴唇抿唇一条线。
“毕然。”
“嗯，容小火，你那天真没风度，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
毕然这些天，琢磨了许久，琢磨出的答案是那天容小火吃醋了，所以才会生气的把自己抛下。
“我其实更想和你去看电影，下次我们俩去看，要情侣座位哦。”她的小手一步步勾过去，一点点揪着他的白衬衫，最后整个手臂都抓住。
容燚揉着酸涩的眉心，她在耳边叽叽喳喳，像只欢快的喜鹊，还有不安分的小手，一点点撩拨他最后一道防线。
“毕然，没有我之前，你一直跟孟安在一起。”
“嗯，我们一起长大，就连考到A大，也是他给我补课。”
容燚和毕然的脑回路不太一样，一问一答自然也不一样，听在容燚耳朵里，神色更冷几分。
毕然并未察觉，继续开口：“你走之后，我多半时间跟他混在一起，他很照顾我，就像是大哥一般。”
容燚这次没搭话，低头看她的设计图纸，图纸上明显的几处错误，他用笔勾画出来，还有几处需要修改，他也动手修改，一张图纸，在他手里，几分钟修改完，塞进她手里。
“出去把门关上。”
毕然没想到会这样，太快了，容小火已经修改好，她还有好多话要对他说，一时间在他冰冷的神色下，不知怎么开口。
手里是他修改好的图纸，上面清晰的标出，毕然盯着，身子就是不动，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容燚也不动，空气里一阵安静，只有彼此呼吸声，还有电脑散热器的声音，呼呼地，很低很低。
毕然的手慢慢从他衣服上滑落，他没有阻拦的意思，甚至连挽留的话也没有，她低头看着脚尖，穿的是他家的拖鞋，一步步的摞动，眼睛也有些酸涩，对一个人执念太深，不知是幸还是命。
过了许久，容燚好听的声音打破安静：“毕然，你想跟我在一起吗？”
他闭眼问的这句话，嗓音若是听得仔细，甚至听见细微的颤抖，喉咙也微颤。
背对着他的毕然脚步蓦地停下，吸着鼻子，手里的图纸握得皱巴巴，手掌慢慢松开，把皱巴巴的图纸抹平。
“容小火，你喜欢我吗？”她也反问，跟在他身后的步伐太久，久到以为可以死缠赖打的让他答应，却疏忽了，他也是人，有自己完整的思想。
他的固执和冷漠，早就体会到，似是冰锥般。
容燚拳头捏紧，呼吸也粗重起来，书桌上的笔筒被不小心打翻，连带着旁边的咖啡杯，碎了一地。
毕然回头，看着蔓延一地的黑咖啡，在看看他清冷的面色，嘴唇咬的紧紧地，她已经知道答案了，还有什么比清楚的知道，他不喜欢她来的残酷。
几乎是夺门而出，她眼里的泪水终究是逼回去，机械的坐在容止桌子面前，小家伙还在歪着脑袋粘东西，她拍拍桌子，假装找回气势：“容止，上课了。”
“哦，老师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通一些事情。”
“老师，你会叠爱心吗，用彩纸折。”
毕然当然会，她那个年纪，班上很流行给喜欢的人折爱心，还有折千纸鹤，她曾经给容燚折过999个爱心，上面写满他的名字，贴在他的房间里，至于后来怎么样了，她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撕下来扔掉了，反正后来去他房间看，墙上已经没了。
“拿纸来，老师给你传一手。”
尽管过了这些年，每一个步骤，她都记得清楚，很快，手下一个爱心折好了，递到容止面前，他一脸崇拜的看着她，还竖起大拇指，尽管很小。
“老师，你真厉害。”
“老实招来，你是不是打算追女孩子？”这才多大年纪啊，就要早恋了，想当年这个年级的她，还在玩泥巴呢。
“老师，我们班新转来一个同学，我这是表示友谊万岁。”
“有谁表示友谊万岁送这个啊，你匡我呢。”
容止在心里窃笑，他看过一遍，大概已经知道怎么折了，拿了画板坐在她面前，果断把话题岔开。
“老师，你来看看我的画，是不是进步了。”
毕然思维跟着他后面走，就连刚才的不愉快也搁到脑后，沉重的心情，轻了不少。
窗外虫鸣，夜色美好，她因为他而喜欢白月光，像他身上的气质。
十五岁情窦初开的毕然单恋着容小火，过了十年，毕然依旧单恋着容小火，他就像是她床前的一道白月光，只能远远欣赏，永远也触摸不到。
若是重来，她还是要遇见他，因为他，她的生命才会如此鲜活，不过是失恋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容止小脑袋在眼前晃啊晃，似是以前读私塾的先生，她在一旁指点。
容燚站在门外，始终未曾进去，颀长的身影靠在门框上，过了许久离开。
毕然上完课，跟容止一起下楼，这些天每次都在这边吃饭， 但今晚她想回去。
容燚就坐在沙发上，容止已经一溜烟窜进厨房找吃的去了，她站在沙发前，离他有些距离，他脸上戴着眼镜，一只手里捏着香烟，她不知道，容小火也会抽烟。
大概姿势是极其漂亮的吧，她准备去玄关处换鞋子走人，刚走一步，忽然头顶的灯灭了。
屋子瞬间陷入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她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怎么了。
“停电了。”
就在她站在原地的时候，黑暗里忽然窜出一抹小火苗，是容燚手里的打火机，很小的火苗，屋子里亮了些，仍旧看不太清楚他的脸。
“站着别动。”
毕然听话的站着没动，容燚打着打火机往她这么走，其实手机就在口袋里，完全可以拿出来照亮，上面还有一个手电筒，她就是没用，在黑暗里，看他怎么做。
“毕然，跟我过去。”
手被他拉住，被他带到沙发上坐下。
“我去看看，你坐在这里别动。”
屋子里太黑，谁也看不见谁，毕然开心的想，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若是趁着夜黑风高，吃他都豆腐多好啊，几乎在想的一瞬间，已经下手了。
“放开。”
“不放，容小火，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我很喜欢你，是不是我说多了，你就不相信了。”
“我相信。”
“可是你不喜欢我。”
容燚神经也绷得紧紧的，大概她就是他的克星吧。
“毕然，我也……”
“哥哥，你快去看看怎么了。”
容燚的话被容止打断，小家伙站在厨房门口，估计是找到吃的，一阵香味。
毕然放开他的腰，跟他一起去看看，她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照着线路，没有问题，容燚打开门出去，整个小区都断电了，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望着远处的灯光，自己身旁黑压压的一片，似是潜伏着怪兽。
这个时候毕然说要走，容燚让她在，小区也停电，没有路灯，不安全。
毕然想自己这次终于有赖在这里不走的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