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容止从楼上下来了，手里拿着作业本，小心的给容燚，毕然也凑过去看看，小本子上，歪歪扭扭着蝌蚪字，真的是惨不忍睹，容燚的字很好看，清瘦却有力量，行云流水，在看看容止的，就算是容燚年少时，字也比这个好看多了去。
“就写成这样？”
容燚发话，容止肩膀一哆嗦，支支吾吾的不敢看他。
“去拿尺子来。”
容止更害怕了，求救的看向毕然，嘴里喊着：“毕老师，毕老师。”
毕然准备开口说话，看看容燚铁青的脸色，扯扯他袖子：“算了吧，容止年纪还小，我明天买字帖回来，让他好好练练。”
“毕然，不是在路上就说饿了，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
容燚分明是想把她支开，容止从茶几下面拿了尺子，战战兢兢的递给容燚，小脸皱成一团：“大哥，我知道错了，你打轻点。”
“知道错了，下不为例。”
尺子一下接一下落在容止小手上，他始终紧紧抿唇，一句话不说，倔强的模样和容燚小时候一模一样。
毕然看的心疼，拉住容燚手：“够了，他还只是个孩子。”
“毕老师，你别拦着，反正也要打完了。”
三十下，还有一半呢，这个小呆子，一定是上数学课没好好学，连数字都不会了。
“毕老师，打在我身上，痛在哥哥心上。”
小家伙说出如此煽情的话，眼眶红红的，眼泪硬是没掉下来，她看到难受，准备说什么，门铃响了。
毕然一溜烟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中年妇女，体态微微的胖，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她没见过：“阿姨是找容燚吗？”
“对，你是？”
“毕然，阿姨你进来吧。”
徐叶在玄关处换了鞋子，心里隐隐猜测，女孩子大概就是容景连口中容止的老师毕然吧。
毕然走在徐叶身后，客厅里的情况被徐叶看见，容燚回头也看见她，停下手里的动作，容止也看见她，一双眼瞪得老大。
“这是怎么了，容止还小，犯错了可以说说道理，他这个年纪，也能听进去的。”
徐叶走过去，放下手里的保温桶搁在茶几上，拉过容止，但容止并不乐意，跑到容燚身后站着，徐叶落空的手有些尴尬，指指茶几上的保温桶：“我今天做的汤，送些过来，容止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营养要跟得上。”
毕然也走到容燚身边，刚站定，就听见容止不满的吼出来：“才不要你的汤，我讨厌你，讨厌你。”
容止吼完，眼泪也掉了下来，穿着拖鞋咚咚咚跑上楼，“嘭”的一声关上门。
毕然不知容止怎么了，看向容燚，他也冷着脸。
徐叶脸上的笑终于挂不住，咬唇极力忍住：“容止似乎不太喜欢我，汤我放在这里了，阿姨先走了，有空带容止回去家里，你爸爸一直念叨你们，他近两年身体也不是很好。”
毕然有些懵懂，她到底是什么身份，但见她尴尬的样子：“阿姨要不留下来吃晚饭吧。”
“不用了，容燚我先走了。”
一直不开口的容燚终于开口：“我送送你，毕然，你上去看看容止。”
徐叶走在前面，容燚走在后面，两人出了门，毕然站在客厅，脑子里乱糟糟，容燚家好像挺乱的，刚才那个女人是谁，还有梁阿姨呢？
毕然见他们一前一后出门，转身上楼，站在容止房间外敲门。
“容止，是我，你开开门。”
里面没声音，毕然提高声音：“容止，你快开开门，不然我去楼下找钥匙了。”
这下里面总算是有声音，浓浓的不满：“她走了？”
“嗯，走了，你大哥送她走了。”
容止这才开门，胖乎乎的小脸上眼圈红红，走回去坐在地毯上，地上散落着玩具，还有几本书。
毕然不知他为何那么讨厌那个女人，但小孩子总归是有理由的。
“容止，刚才很没有礼貌哦。”伸手点了下他小脑袋，容止不满的别过脑袋：“我就是不喜欢她，都是因为她，妈妈才会死，要不是她，我不会没有妈妈，现在连爸爸也没有了。”
一瞬间脑子炸开，容止妈妈去世了？她小时候喊的梁姨不在了，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难怪容止会跟容燚住在一起，而不是跟父母住在一起。
“毕老师，反正我就是不喜欢她，大哥也不喜欢。”
他自顾的说着，小手戳着书本，毕然靠在他旁边，盘着腿：“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见你妈妈。”
容止眼睛一亮，扯着她的袖子：“我妈妈漂亮吧，我看过照片，妈妈超级漂亮，比班上的其他同学妈妈都漂亮。”
“漂亮，且温柔。”
梁姨的性格如江南女子般温婉，一头黑色长发，喜欢穿裙子，黑发喜欢披在脑后，是她见过最美的妈妈，并且有一手好厨艺，做的红烧肉特别好吃，不甜也不腻，她一次可以吃上一盘子，当初跟在容燚身后跑，经常去他家蹭吃蹭喝。
梁姨还会酿酒，梅子酒，很好喝，埋在屋前的蔷薇树下，她和孟安曾偷偷去挖出来，偷喝了几口，后来给容燚逮到了，他比他们都大。
那会的梁姨是美丽的，也是温婉的，丈夫在外工作，一人带着容燚，邻里对她也很照顾，过了些年，未曾想她已经去世。
“毕老师，你跟我说说妈妈以前的事情，他们都不告诉我。”
“你没见过你妈妈？”
“嗯，妈妈生下我之后就离世了。”
容止略有些伤感，低垂着脑袋，大哥说妈妈是爱他的，不然不会生下他，爸爸鲜少说起妈妈，从三岁之后，他一直跟大哥住在一起。
毕然把那些年的事情翻出来，慢慢跟他说，容燚站在门外，手搭在门把上，最终没有推门进来。
梁姨，你家的葡萄什么时候结啊？
梁姨，梅子酒里面是梅子吗？
梁姨，容小火在家吗？
梁姨，容小火欺负我。
…………
昨晚落了一夜的雨，滴滴答答，低落心弦，清晨天际朦朦胧胧，笼罩一团烟雾，腾云似涌烟，密雨如散丝，大概说的就是这般吧。
花坛枝头上的娇花，再也抵挡不住时而的狂风细雨，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了。
这是它们的命运，当细雨终于停下，毕然已经到公司，打完卡，捧着热水杯望着朦朦胧胧的窗外，大概是昨晚被子没盖好，有点感冒，吸了下鼻子，把杯子里热水喝完。
“徒弟，你今早表情不对？”
夏设计拎着早饭坐下，从抽屉里拿了橄榄菜，毕然早上吃的是元宵，里面的馅儿太甜，又去倒了杯水来。
“偶尔悲风伤秋一下，别大惊小怪。”
“我还以为你失恋了呢？”
毕然从他那里顺了一个包子来塞进嘴里：“你别乌鸦嘴，我们好着呢。”
“你们女人是不是每个月都有几天悲风伤秋啊？”
“此话怎讲？”
夏设计打着马哈：“ 哈哈，就当我什么没说哈。”
她猜测，多半是前女友也如此，一个月总有几天是悲风伤秋的，女人有时候很了解女人，谁叫她们是每个月流血，却依旧死不了的生物呢。
“我交代的图纸画好了吗？”
“嗯，给你。”
这还是上次师傅布置的作业，从一摞书本下抽了张出来，塞进师傅手里，整体框架已经出来，毕然忐忑的盯着师傅脸，不放过一丝的脸色变化。
“很差吗？”
夏设计“嗯”了声，一会又摇摇头，看的毕然心惊，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
“还不错，有进步，你的想法很好，很新颖，就是基础不怎么扎实。”
这算是表扬呢还是批评呢，毕然拿回纸，刚才师傅指出的几处地方，让她回去在修改下。
“你自己好好看看，找出里面的错误，这盖房子不是闹着玩的，万一图纸错了，可是能闹出人命的。”
这点毕然也知道，点头回去之后修改。
她曾在宿舍看过苏苏也在画图，好像也是这次的项目，大概每个实习生都画了吧。
早上例会，主持人照旧是容燚，毕然在下面托着下巴，听着他简短的话语，不到15分钟会议就结束了，每次她都希望可以在多说点，就可以插科打诨了。
会议结束回到办公室，师傅在和白设计说话，她坐下打开电脑，准备继续画图纸，师傅从后面走来拍了下她肩膀。
“毕然，这次项目，你们几个实习生也要作图，并且也会参与投票。”
“啊？容工不是说分给下面小组。”
“嗯，其他的分了出去，还剩下一栋楼，图纸由你们七个实习生竞选产生，每人一张图，最后投票，票数最高的获选。”
毕然心里一阵草泥马，她是一点把握也没有啊，几个实习生中，她几乎是基础最弱的一个，她已经有直觉了，肯定会是苏苏获选，她一直都很想留下来。
“别紧张，只是一次小小的竞选，以后转正了，面对竞选的次数更多，不必有心理压力，平常心对待。”
“嗯，我去干活了。”
毕然心里瞬间住了一个鼓囊囊的大气球，里面满满的都是斗气，但画了一上午的图之后，心里的气球一点点的瘪下去，最后变成了鱼泡那么大。
一直到晚上下班，她一直在电脑前画图，酸的脖子都抬不起来，走的时候一看手机才知道离下班时间过去了快20分钟，掏出口袋里的手机，上面全部是容燚的来电和短信，忙边走边回去。
刚在电梯前站定，电梯开了，容燚从里面出来，他应该是从停车场过来。
“抱歉，我把手机调成震动了，没看见。”
容燚胸口微微起伏，一把握住她的手，带着她往电梯里走：“容小火，你知道了吧，那个竞选。”
“嗯，不必有压力，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可以好好表现自己。”
“晚上让你看看我的图纸。”
“好，今天累了吧。”
“画了一天的图纸，真是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