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颇为嫌弃的掏出手绢儿来放在鼻翼下:“这魔气的味道可真臭。”
董宽嗅了嗅:“还成,习惯了倒也好了。”
莫如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林夏盯着那树,绕来绕去:“怪我平日里看的书太少,如今遇到这阵眼倒是拿他毫无办法。”
柳白玉抬手轻抚树干:“倒也不是毫无办法……”
他话刚说到一半,蓦然将手收了回来,惊讶的盯着手心看,就像那树干烫手似的。
几人都察觉到他的异样,皆是一惊,纷纷看了一眼柳白玉后,将目光投在那树干上。
树干上所有的眼纹像是活了似的,正在不停的放大,缩小。
不,不对。
龚玉弯下腰仔细一瞧,惊讶道:“这树竟然在呼吸!”
其余几人朝着树干看去,脸色都有些难看。
龚玉不知旁人所想,还沉浸于惊讶之中。
他瞧着这树,不是他在读书时所学的什么光合作用叶子呼吸,眼前的树干,正如人的肺一样,正在不停的收缩着。
想来刚才柳白玉也是被此吓到。
龚玉盯着树干看了一会儿,见这树除了会像人一样呼吸,有些古怪以外,别的再没什么实质性的危险。
他故作老成的拍了拍柳白玉的肩头,关切道:“被吓到了?”
柳白玉沉这脸:“不要紧。”
看着那如人一般呼吸的树干,柳白玉心中隐隐不安。
一直围着树干转来转去的林夏忽然问道:“你们有没有觉得,就在刚才树干动了过后,这里的魔气也加重了?”
几人闻言,都是安静下来,警惕的四下张望。
“确实如此,”林春点了点头后,垂眸看向树干,抬手指了指上头的眼纹,“那些魔气好像是从这里来的。”
龚玉就以肉眼来看,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他学着林春的样子,抬手,将掌心对着那眼纹感受了一下。
一股凉凉的气体从那中心冒出,扑到他手心上。
龚玉大感神奇,还没能发表一下感悟,柳白玉忽然从旁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拉开。
“别碰,小心魔气入体。”
龚玉恍然回神,赶紧把手心在裤腿上狠狠擦了擦。
柳白玉瞧他这番行为,失笑的摇了摇头,拉起他的手,两指轻点在他手心。
柳白玉两指合拢,指尖白光升起,在龚玉的手心轻轻比划着。
“痒。”
龚玉笑得不行,想要将手缩回去,却被柳白玉桎梏住。
一个想逃,一个紧抓不放。
其中滋味,唯有局中人才懂。
柳白玉将目光从龚玉的脸上往下滑,停在了他白皙的手心上,叹了口气道:“师尊真是糊涂,竟是连这番常识都未曾教过你,就让你跟着我们来历练,途中险境,也不知是为你,还是害了你。”
龚玉本来笑得直抽抽,突然听到柳白玉说这话顿时就急了。
“师尊好得很,是我自己没认真学罢了。”
柳白玉抬眸看他一眼,表情复杂:“你在维护他?”
“没错,”龚玉认真的看着他,意有所指道:“师兄,师尊以前是有些荒唐,但他在近几月以来改了不少,人非圣贤,哪怕师尊这样的人也会犯错,师兄为何不师尊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机会?”
柳白玉想到自己曾经所受的屈辱与打压,忍不住冷笑一声,他停止施法,握着龚玉的手腕猛的用力,神情恼怒的瞪着他。
“你可知道师尊他喜好男……”
柳白玉巨怒的目光,与龚玉那一双干净清澈的眼睛对上时,有些话,他忽然就说不下去了。
面对这样一个单纯的师弟,他如何说得出那些腌臜龌龊之事。
若是真让龚玉知道,他曾经被常羲下过那种不耻之药,他与常羲在那床上所行之事,龚玉会如何看他?
更何况,龚玉好像对常羲还抱有憧憬与希望,他如何能舍得,让他失望?
柳白玉握住龚玉的手在轻轻颤抖。
他怨恨,又害怕。
他恨常羲为师不尊,又害怕伤了龚玉这片赤诚之心。
他在龚玉的身上看到了他曾经的自己,那个对一切黑暗还留有着一丝幻想和希望的自己。
他不愿他受伤,他也不愿他难过。
柳白玉很想告知龚玉真相,常羲这人,哪怕到死的那天也不会有所改变。
柳白玉叹了口气,慢慢松开手:“若要我相信他会悔改,我倒更愿意信他被人夺舍了身体,换了个灵魂。”
龚玉被他这话吓得浑身一僵。
他知道什么了?
不然为何会这样说?
龚玉没想到柳白玉胡乱猜想都能猜到正确答案,担心柳白玉脑洞大开,一下真这么怀疑了,龚玉也就不敢再多说。
他赶忙点头说道:“师兄若是不喜,今后我不说了。”
柳白玉笑了笑,爱怜的摸了摸他的头:“无事,师兄没有生你的气。”
龚玉咽了咽口水,想着。
你生常羲的气也不行啊,好歹现在是我用的这副身体,你要是哪天打算报仇,我不还是没有好果子吃吗?
龚玉欲哭无泪。
幸好,柳白玉这会儿心情复杂,仅有的一点专心都用来帮龚玉去除魔气了,也就没有注意到龚玉的脸色有些不对劲。
就当柳白玉将龚玉手心上的魔气全部去除时,董宽忽然说了一句:“奇怪,这影子怎么重合了?”
影子?
几人下意识的低头,看着地面自己的身影。
顿时,每个人都脸色一变,然后同时抬头看天。
只见天上那似如双胞胎的太阳月亮,以肉眼丈量,边沿处似乎有些相交。
“咦,什么时候重叠的?”林夏问道。
莫如用手绢儿捂住口鼻,娇声道:“树干呼吸,日月相叠,莫非这里会有大变?”
“日月相叠……魔气加重……灵魂阵眼……”
林春看着天空,喃喃自语。
龚玉听见了,去到她身旁,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林春师姐,你在说什么?”
林春瞳孔猛然一缩,大声道:“我知道了!”
林春向来端庄有礼,很少会有这样激动的神情,别说站在她身旁的龚玉被吓了一跳,就连她自己亲妹妹林夏,都被她这模样吓了一跳。
柳白玉看着她,更觉得这事儿有些棘手。
柳白玉问她:“林师妹可是看出什么来了?”
危难当头,林春也顾不上心里的那点芥蒂。
她冲柳白玉点了点头,皱眉说道:“我突然想起来了,这阵法好像是魔教中一种很是毒辣的阵法,专为杀人聚魂,然后为其所用,所以这阵法又名杀魂阵,每隔一会儿,当天上日月相重叠之时,便是杀阵开启之时。”
“杀魂阵?”柳白玉抬头看天,神情愈发凝重。
龚玉被林春口中的字眼吓到了:“杀阵开启是什么意思?”
林春正要同他解释,柳白玉却将其打断:“不知林师妹可知道躲避杀阵之法?”
听到柳白玉这样问,龚玉也只好暂时按捺心中好奇,满是希冀的朝着林春看去。
林春愁眉不展:“倒是有一法子,就是不知管不管用。”
“什么法子?”
林春环顾四周,朝着远处一座小山丘望去:“若是能遇到一个山洞,或许能躲过一劫。”
董宽很是心急,林春话语刚落,他便说:“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去呀,这日月都快叠到一起了!”
林春轻轻摇头:“先不说这法子管不管用,那山丘离得这般远,若是我们没来得及,在路上杀阵就已经开启,或是我们到了那处,没有山洞,到时候我们又该如何?”
林夏难得正经问道:“那依姐姐的意思?”
林春扭头,看向埋有村民魂魄的树林更深处:“现下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舍远求近,直接破了这结界,从这里出去。”
林春刚刚吐出最后一个字,几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商议,脚下忽然剧烈的抖动起来。
“地震了?”龚玉惊讶道。
地动山摇,轰隆声震耳欲聋,魔气流动的速度提升,源源不断地从那眼纹中往外喷涌,来自结界内强烈的压迫感,让几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龚玉被晃得头晕眼花,身体偏偏倒倒,脚下土壤松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要破土而出。
人无重心,则心慌意乱,龚玉眼下只想赶紧抱住一个稳定的东西。
他在一片混乱之间,还没忘了树干已经被魔气包围。
他拼了命的让自己保持理智,不要去抱那犹如涂满了硫酸带有腐蚀性的树干,可这地震似乎不是一时半会儿,晃了接近十五分钟都还未消停,大有一直晃动到地球爆炸的那日。
渐渐的,龚玉有些支撑不住了。
眼看他整个人朝着最近的一棵树干扑去,危急之时,柳白玉一把抓住他,将他拽向自己怀中,抱了个满怀。
温热的身躯相贴,柳白玉来不及多想,他抬头看天,只见太阳月亮已经相叠一半,也就意味着,杀阵即将开启。
现在地面震动得厉害,别说破阵眼了,他们连阵眼都找不到,为今之计,他们也只有选择第一条路走,就是赶紧离开这里,去那山丘看看有没有山洞。
柳白玉扯着嗓子,同其余几人喊道:“御剑,山丘脚下汇合!”
他的声音破开那层层地动雷鸣之声,传入几人耳中。
林春几人来不及多想,赶忙将背上的剑抽出,往那半空一扔,整个人凌空一跃,踩在那剑刃上,朝着山丘飞去。
柳白玉将剑扔向空中,然后同龚玉说道:“失礼了。”
说罢,他将龚玉打横抱起,脚尖点地,如白鹤一般轻灵的落在剑刃上。
远离了魔气,远离了地震,被那空中凌厉的风狠狠一刮,龚玉脑中清明了不少。
他白着脸,歪头朝着地面看了一眼,眉头轻轻皱起:“柳师兄,为何这地震只在湖边一片?”
柳白玉似乎早就发现了这点,听到龚玉问,也没有太惊讶。
他淡然道:“应该是这结界不想我们离开这里,故意设此障碍。”
龚玉心里咯噔了一下,大胆猜测道:“若这结界非要我们的命不可,那林春师姐所说的山洞,岂不是没有?”
柳白玉点头:“很有可能。”
龚玉前方拼命飞赶的四人,心里越来越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