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白玉眼中的情绪转眼即逝。
龚玉心中大骇，半晌回不过神来。
他敢这样戏弄柳白玉，无非是他用着常羲的身份，早已确认过柳白玉对男人不会有别的想法。
可他现在臀上那只火热的大手，就像是抽打在龚玉脸上的耳光，让他分不清真假虚实。
龚玉呆愣的挂在柳白玉身上，一时没了反应。
而柳白玉却悠哉游哉的捧起水，浇在龚玉的背上，当真是要替他洗干净。
冰凉的池水跳跃在脖颈上，再缓缓地沿着背脊往下滑去，夜风拂过，龚玉打了个寒颤。
他来不及多想，一把推开柳白玉，颇为狼狈的朝着岸边游去。
龚玉本打算上岸穿衣，却发现他的弟子服早就丢失在南风倌，唯一剩下的紫色轻纱，也被猪粪染得一塌糊涂。
龚玉无奈，只得去岸边找了块能够踮脚的石头，两脚踩在石头上，身体泡在水里，抓过脏衣，在水里胡乱的揉洗一番。
整个过程，龚玉都背靠岸沿，面朝柳白玉，谨防他从背后偷袭。
但显然龚玉是想太多了，柳白玉对他压根就没什么兴趣。
他看也没看龚玉，独自留在水池中心，随着水波上下沉浮，轻提手腕，两掌相并捧起水，优雅而缓慢的清洗着脸上发上的脏污。
柳白玉的身上不是太脏，很快便清洗干净，一身白皙精壮的身体被那头顶的月光笼罩，再加上池水泛着波澜盈光，晶莹剔透的水珠，沿着他那蜿蜒起伏的肌肉线条暧昧的游走着。
此时的柳白玉当真是白玉无暇，惹人觊觎。
龚玉盯着他看了半晌，原本只是防备他，谁知看着看着，忽然有些口干舌燥。
都是男人，怎么这柳白玉就生得这般好？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长得俊朗非凡，五官刚柔并济，不会太过硬朗，也没有太过阴柔，从头到脚，都是那般恰好。
就像是柳白玉的一切，都对极了他的口味。
龚玉刚刚这样一想，心中顿时警钟轰鸣。
柳白玉是男人啊！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龚玉不自觉地瞪大了眼，胸膛里的心脏为那股突发的异样而狂跳不止，就连手中搓洗着衣物的动作，也不知不觉的停了下来。
他盯着柳白玉，半天回不过神来，直至身侧火光亮起。
龚玉眼光微聚，这才发现池水中间哪里还有柳白玉的身影。
他的心瞬间一慌，朝着四下望去，却见柳白玉坐在一块石头上，正用一根树枝，不停的翻着火堆干柴。
柳白玉似有感觉般抬眸看来：“洗干净了就上来，等衣物干了还得赶回客栈。”
龚玉检查了一下身上，确定洗干净后就爬上岸，将湿漉漉的衣衫拧干，搭在火堆旁的简易木架上烘烤。
龚玉身上光溜溜的不太自在，干脆也学着柳白玉那样，穿了条裤子，赤裸着上身，挨着柳白玉身旁坐下，伸手烤火取暖。
虽说现在不是冬季，但夜风依旧磨人，若不是柳白玉还会生火，就龚玉一个人在这了无人烟的山林里，怕是吓都吓死了。
如此一想，龚玉心里对柳白玉的排斥也去了半分，好歹，有人陪着总比没人好。
两人沉默无语，方才的那些悸动就像是一场幻觉。
柳白玉翻弄着火，不让火堆熄灭。
龚玉抱着膝盖坐在他身旁，看着噼啪炸响的火堆，眸光晃动不停。
林中忽然传来一阵诡异的叫声，龚玉心里有些发怵，悄悄地往柳白玉身边凑了凑。
柳白玉斜睨他一眼：“不过是个野物，有何惧怕？”
龚玉强撑着道：“谁怕了，我只是有些冷。”
“冷？”柳白玉似笑非笑，抓住他的手腕往自己身前一拉，凑近耳畔说道，“过来师兄抱着你？”
龚玉听到这话，只觉得手腕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浑身都不自在。
“谁要你抱了！”
他用力一挣，坐回了自己原本的地方。
柳白玉冷哼一声：“那便坐好了，再敢动手动脚的，别说我没提醒过你。”
龚玉咬牙瞪了他一眼。
柳白玉面无表情，眼中毫无波澜。
看到他那样子，龚玉反倒是愣了。
他忽然想到，柳白玉或许是真的很排斥男子的接触，当自己是“常羲”时，柳白玉碍于修为之差，不敢反抗，所以两人相处得还算融洽。
但当自己是“龚玉”，修为阅历都不如柳白玉时，一旦他出现越界的行为，柳白玉则可以毫无顾虑的展现他心中阴冷的一面。
龚玉越想，越后悔刚才在池水里的时候，自己不该那般戏弄柳白玉。
原本想的是借“龚玉”这个身份与柳白玉交好，然后等到日后回山的时候，再将这事告诉他。
可现下发生了这么多事，若他的身份暴露，怕是更会引起柳白玉的反感。
龚玉舌尖泛苦，感觉自己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只是将他们的关系越闹越复杂，自己还得来吃历练的苦头。
龚玉幽幽地叹了口气。
柳白玉听他叹气，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龚玉脸上的那番落寞的表情，突然让他心底有些不舒服。
柳白玉也在心底回想了一下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不是口气太严厉了些？
想后，柳白玉喊了一声：“龚玉。”
龚玉无精打采的张了张口：“啊，你说。”
柳白玉看了他一眼后，垂眸看向火堆：“无论如何，今日的事，多谢。”
龚玉歪头，悄悄瞥了他一眼，见他神色不似作假，龚玉的眸光逐渐亮起。
也许，还有机会！
他挪着屁股靠近柳白玉，冲他灿烂笑道：“你知道就好，今日我帮了你，你也救了我，我们是同门师兄弟，那些客套话就别再多说了，只要今后你对我好一些，不可再像今日那般设计害我就好。”
龚玉的眼眸圆润清亮，像只灵动的小狐狸。
柳白玉心生怜爱，忍不住勾起唇角，抬手揉了揉龚玉的发顶：“好，师兄答应你，仅此一次，今后都护着你 。”
龚玉笑哼一声：“这还差不多。”
两人相视一笑，心里的那些芥蒂疙瘩随之化散。
在这一刻，龚玉是真心想对柳白玉好，柳白玉也是真心想照顾这个灵动的师弟。
少年心性虽浮躁，但终究本心向善，闹过，吵过，打过，看似烈火难容，但确如一堆柴火，越是熊熊燃烧，越是火光旺盛。
两人围火谈天说地，谈论世道苍生，更觉同心同道，哪怕无酒在手，亦然畅抒万分豪情。
等到木架上衣物全干时，龚玉与柳白玉两人已是心心相惜，一个眼神，一个笑容，能像是有一种 无形的丝线，将他们紧紧相连。
直到柴火燃尽，两人身上泛着冷意，这才意犹未尽地终止了谈论，起身穿衣。
夜色昏暗，视线模糊不清，仅能听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
过了一会儿，两人穿戴完毕，柳白玉清隽的嗓音，随着夜风飘来：“回吧。”
龚玉环顾四周：“师兄知道客栈在哪个方向吗？”
“嗯，我来时留下了痕迹，跟着符纸走就是。”
说罢，柳白玉抬手施法，一只泛着绿光的纸鹤从他袖中飞出，在柳白玉头顶盘绕几圈之后，慢悠悠的朝着东南方飞去。
两人赶紧跟上。
龚玉看着眼前似如活物的纸鹤，心中大感神奇：“这术法好厉害，师兄能不能教我？”
柳白玉说：“要让师弟失望了，这引路术乃是我柳家世传，概不外传。”
龚玉一听，反问道：“柳家？”
“嗯。”
柳白玉似乎不太想提这事，只淡淡的应了一声后，再无下文。
龚玉也不傻，联想到柳耀宗对柳白玉的态度，猜到柳白玉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当即也没追问，换了个话题问道：“师兄可知，我们在南风倌看到的那个紫衣男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