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不信。
想当年，为了找个医生给兄弟们治个头疼脑热的，花了大价钱不说，还没找到一个诚心来的。
干脆，他就下了狠心，抢。
把山下的医生连带着铺子里的药都给抢上来，再拿到刀子逼着他们给兄弟们看病。
就这样，还是没有一个人愿意上来。
甚至还有个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喊着什么苍天可见，他绝不同流合污，然后一头撞到了门口的大树上。
也是幸好他死的决心没那么大，最后人才勉强救过来。
自打那以后，齐振阳就说了，再也不去山下请医生，有病咱们自己想办法，就连他的腿也是拖了多少年才给拖成那样的。
想到这里，再去看林瑶。
更可疑。
一个小姑娘，毛都没长齐就出来看病， 自愿的被胁迫的先不说，还特么知道主动上来给人换药。
这话，听着就邪乎。
小六冷笑一声，一脸不屑的看着林瑶。
他那张脸上分明就写着，老子不信。
没办法，林瑶缓缓抬起头，然后从身后掏出一个包裹，深棕色的牛皮纸包着，上面还有不慎落上去的雨点。
就在她拿出包裹的一瞬间，小六的手已经摸到了脚踝的匕首上。
见是一包纸，他才收回了手。
“这是我在店拿的药材。”
林瑶解释说，“齐振阳上次让我来的时候走的太急，根本没有时间带上需要的药材，你们是山上东西是不多，但是未必就比我的医馆药材还齐全。”
……
登时，小六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这话。
顿了顿，他勾着唇角，用夹着烟的手抬了抬，示意林瑶把包裹打开。
林瑶看到，手里抱着包裹四处看了眼。
药材都是晒干切好的，有些药材细小的到手指都捏不住，若是不找个东西给装起来，怕的打开就都给洒了。
四处看了一遍，林瑶的视线定格在左手边的柜子上。
她把牛皮纸的包裹放在桌子上，然后熟门熟路的走到柜子跟前，打开柜子从里面取出一个青花瓷的笔洗。
牛皮纸包裹就在手边，小六隔着潮湿的空气也闻到了微微苦涩的味道。
听到柜子门的声音，他眼神一顿。
林瑶怎么知道那里面有东西？
这个屋子每年他都回来住上几天，每次从京城回来，他给齐振阳带的都有东西，只是齐振阳每次都看看，收了，最后还是放在了他的屋子里。
理由也简单，他的房间里每日进出人多，别不小心碎了。
乾隆年间的笔洗，缠枝牡丹绘童子的花纹，是京城的古董店里花大价钱得来的，林瑶这么轻易就找到了。
“你在这里住过？”小六直接问了出来。
“嗯。”
林瑶抱着青花瓷的笔洗，她不懂古董，只是觉得这东西跟个大碗一样，用来装药材比较方便。
青花瓷的笔洗放在桌子上。
林瑶这才去打开牛皮纸的包裹，纸包一打开，里面密密麻麻都是些切片和叫不上来的东西。
像是草，又不太像。
“这是鹿茸，还有海马，还有这种肉苁蓉，虽然不是上好的，但是这也是很难买到的药材。”
“能多难？”
小六看看上面一团红呼呼的东西，皱着眉很是嫌弃。
闻声，林瑶叹了口气，有点无奈的说。
“难买不是因为它贵，是因为这些东西都是海里的，北疆这边没有海，所以这些东西只能靠货商带，但是普天之下，靠着货商带中药就遍布全国，可能吗？”
其实可能。
二十年后，所有的中药材几乎都是人工养殖。
温度湿度，甚至是种子都是经过改良的，环保的同时也保证到人人能吃得起中药。
又不残害动物。
但是这话林瑶没说，因为说出来小六也只能觉得林瑶是个疯子。
小六不认识药材，但是林瑶的话没说错。
他在京城是做生意的，知道有些东西只有在产地才有，其他的地方只能靠高价买，或者是托人带。
“切。”
小六不屑的撇了撇嘴， 用拿着火柴的手扒了两下药材，“能多贵重，说白了还是钱没给到位，不然要什么药材没有。”
他话刚说完，林瑶惊叫一声，“别动。”
小六指尖还夹着烟，此时已经燃烧过的灰白色烟灰摇摇欲坠。
“别把烟灰掉在里面。”
林瑶一边说，一边抱起笔洗站在了一边。
她太矮，年纪也不大，就是生气了，吼起来的时候声音也是软绵绵的，这是陡然拔高了音调，让小六一愣。
低沉的音调有种骇人的气质。
小六再去看林瑶，低头缩着肩膀，还是那个胆小怕事的小女人。
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小六就没有耐心了。
他放下脚，坐直了身体，面上冷淡厌倦的瞥了眼林瑶，“陆云山你是带不走的，也许我大哥会心软，但是我不会，一个能把我大哥骗走的女人，不会只为了给人看病。”
这几天小六不是没跟踪过林瑶。
的确，就如大哥说的那样，林瑶太正常了，跟什么人都有来往，也什么生意都做，还斤斤计较的算账。
但是小六不信。
但凡是个人，被人胁迫到山上看病，跟警察告状，是正常的。
可是一边告状，一边还光明正大的挣钱，又跑到山上，那就不正常的。
他冷冷的对着林瑶笑，眼底洞穿了一切。
陆云山是一定要救的。
林瑶垂着头，声音低的不能再低，“你想怎么样。”
她不否认，但是也不承认。
陆云山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否认的结果或许就是把面前这个阴鸷的男人逼疯，那他会做什么，谁都不知道。
也不能承认。
承认了，林瑶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里的人不缺钱，她能套取消息的方式只有接近他们，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我想怎么样？”
小六笑笑，反问道，“你觉得我想怎么样？”
他说着，忽然笑出来，对着林瑶上下打量一番，“其实你不用装了，你绝对不是眼前这个胆小怕事的人，你完全可以做自己，或许我觉得有趣，就把陆云山的位置告诉你了呢？”
声音落下，几乎同时林瑶抬起头。
两人对上的是一瞬间，林瑶心头一紧。
她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上当了。
小六赌的就是林瑶在乎陆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