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村的厂子在正月十五的时候出了名。
一行人四十七个人浩浩荡荡出了村子,围观的人将村口围的水泄不通,乃至于好多人愣是没挤进去。
打头阵的是刘阿水。
穿着前几天才买的新衣服,手里拎着一个大包,异常严肃的在跟林瑶下保证,“ 没事,我一定把活干好,不给咱们公司丢人。”
林瑶点点头,往后看了一眼队伍,“好好干。”
火车是一点半的火车,因为包了大巴车需要提前出发, 十二点整,刘阿水就带着人上车走了。
村口的人渐渐都散了。
陆云山拦着林瑶的肩膀,眉间微蹙,“一定要去?”
“是。”
林瑶点头,“白素素是生意人出身,如果只让刘阿水带着人过去,怕她会在中间做手脚,我还是去一趟。”
冷风瑟瑟,吹的叶子沙沙的响。
陆云山沉默。
两人在一起久了,就如亲人一样,有些话他知道该说,但是按照林瑶的性子,他知道林瑶不是冒失的人。
回去的路上陆云山没再说什么。
路上有昨晚上温度降低后结成的冰层,盖在深红的水泥地上。
陆云山牵着林瑶的手,一步一步的往家走,林瑶走的慢,陆云山便放慢了步子。
其实,陆云山不想让她去的。
林瑶也知道,可生意就是生意,现在已经到了八十年代的中期,最多也就半年,城市的建设就开始了。
蛋糕成型了才想着去分。
别说是蛋糕了,就是蛋糕的纸盒子都分不到。
眼看着到了家门前,林瑶停下脚步。
“云山。”
“瑶瑶。”
两人不约而同开口,相互看着对方却欲言又止。
彼此的眼神里都藏着深情,林瑶浅笑,“你先说。”
陆云山没说。
他在兜里掏出一张软卧的火车票,“这是今天下午四点的火车,部队上给的特列票,我不去京城,用不上。”
八十年代,飞机也有。
可莲花村这种小地方,就是想坐个火车都要提前两个小时去镇子上才有,除此之外,没有出远门的办法。
部队上都是公事,若是有部队演习或者重大的事情的时候,都是包车,然后一起出发。
车票上印着陆云山的名字。
是个在最底下的火车软卧。
心里心里泛酸,抬眸的时候看着陆云山,眼睛里赫然带着泪水。
“傻样。”
陆云山无奈的把林瑶抱住,轻轻的拍着林瑶的后背,“什么都不怕,想起就去,我支持你别人说什么都没用的。”
一个人最大的安全感,大概就是这样的信任。
陆云山后来又问林瑶,“你要跟我说什么。”
怀里的人只会摇头,“不说了,什么都不说了。”
地面上的冰层是什么时候融化的陆云山和林瑶都没发现,陆云山带着林瑶吃了饭,给她收拾好行李,林瑶出发开始去京城。
七八天之后。
对于从未见过世界的人来说,或许一个包子都是新奇的。
刘阿水带着人到了林瑶给的地址,接待他们的是个男人,穿着整齐昂贵的西装,见到他们的时候连连鞠躬。
“您好,您好,我是代表公司来接你们的。”
“公司?”
刘阿水往后缩了一步。
接待的人一愣,笑着拍了拍头,“真是不好意思,我说的意思是我们白总,也就是你们的局总。”
这两人刘阿水听林瑶说过。
只是啊眼前的人头发是精心打理过的,跟女人一样上了不知道什么东西,油光瓦亮的,穿的也周正,一看就不是干活的人。
出门的时候林瑶给了钱。
刘阿水往后看了一眼,伸手抱住自己的包袱,“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认错人了。”
闻声,接待的人一愣。
他看着刘阿水,约摸数了数人,大概就是四十多个的样子。
那就不会错。
“您是林瑶林大夫介绍来的吧!”白医生说道。
“你知道林瑶?”
刘阿水这才肯放松去跟白医生说话。
火车站偌大,白医生知道了说林瑶有用,就继续说道,“我认识林医生,是个很好的医生,我们公司跟她就是合作伙伴。”
有了林瑶做招牌,刘阿水带着人走了。
到了安置好的宿舍,刘阿水一行人又傻了。
吃饭用的是餐盘,喝水一人一个杯子,一人一张床还给发了一样的被子和枕头。
最让人惊奇的是,他们一群干活的大老粗,居然也安置了一个人才能蹲下的厕所,还有单独的淋浴间。
乡下的人哪里见过这些。
一个个摸着锃亮的水龙头不舍得松手。
要知道,这东西在乡下可没见过。
就是这住的地方都是他们在电视上才能看到的。
晚上四菜一汤吃饱之后,宿舍里躺着的男人们想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原来跟着林瑶真的能干大事。
别说是大事。
就是光有这样的条件,他们就已经跟着林瑶死心塌地了。
早上八点,出了宿舍门之后有个联排的水池,上面一个挨着一个放着脸盆毛巾牙刷牙膏和杯子。
每个人都有,还有昨天见过接待他们的那个男人。
跟着来的人早早就去哄抢洗漱用品了,只剩下还有一点离职的刘阿水问白医生,“你是京城的人,怎么认识林瑶。”
白医生笑而不语。
会议十点开始,吃了早饭,白医生带人去了会议室。
会议室巨大,进了门只剩下抽冷气的声音,他们哪里见过这样大的会场,铺着软绵绵的地毯,摆放着崭新的桌子,干净透明的茶杯里还放着茶叶。
就连他们两个桌子才有一盒子的纸巾都是从未见过的。
白医生说,“你们随便坐,等会儿局小姐就来了。”
现在正是新奇的时候,激动满怀,没人注意到白医生说了什么,他们就知道自己好像进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这个世界如梦一样,他们不想醒过来。
远远的,一阵浅笑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清脆的笑声如风铃一般,间接夹杂的是细碎的高跟鞋的声音。
那样的声音也是他们从未听过的。
有人从墙壁的周围走了过去,上了演讲的台子,众人听到有人说了话,他们抬头,然后就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