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肠绞痛有了治疗的办法，陆秀娥带孩子就好多了。
每到晚上这一会儿，孩子不哭不闹的，她一个人带孩子一点也不累，这样一来，林瑶就有时间仔细的把老太太的身体给检查了一遍。
老太太这些日子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
因为年纪大，赵春芳在家照顾的时候就给熬一些小米粥或者是稠糊糊的面条，一直就在锅子里温着，只要老太太清醒，她就多少给喂一点。
“吃的不多，好多时候我跟她说话，她都跟听不到一样。”
林瑶坐在床边，袖子下面露出一截藕粉色手臂来，指尖轻轻的落在老人的手腕上，动作轻柔。
赵春芳很会照顾人。
别的不说，但是脉象就比刚救人的时候好了很多。
“药吃完了吗？”林瑶走的时候给赵春芳留下了药方。
赵春芳点点头，从床边的抽屉里掏出两张单子，“这是药方。”
一张给林瑶看了眼，她另外一张也给林瑶看，“这不是晓东说有些药材咱们家没有，让我去镇子上买的这是药店的地址。”
闻声，林瑶挑眉。
她抬眸去看，果然一张纸张写了一个地址，细细的看上去，是镇子上的某个药店。
视线落下，林瑶也松了手。
她开口，语气轻松，“还挺细心的，这是您的意思？”
林瑶说的是把药店地址给记下来的主意。
“不是。”
赵春芳摇摇头，实话实说，“这是晓东的意思，他说现在外面好多假药，你就当着老板的面记下地址，他们就不敢给你假药。”
话说完，赵春芳又说，“晓东还说了，这也是让你安心。”
毕竟是个人，不死不活的总是让人放心不下。
林瑶又是个当医生的， 人若是一直没有好转，虽然是一家人，但是到底心里也会生出嫌隙。
这话赵春芳没敢跟林瑶说。
她也怕林瑶多想。
林瑶视线沉沉，心里却惊叹陆晓东的迅速成长，知道亲疏有分，尺度把握的也不错。
当着赵春芳说的话，肯定不止是她现在听到的那些。
这点从此时赵春芳的沉默就知道。
看来，陆晓东还真是个做生意的好手。
林瑶在心里赞叹，面上不动声色倒是吓到了赵春芳。
“瑶瑶，你要是觉得我做的不好，你就跟我说，咱们之间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虽然性子辣，但是这是个有本事的儿媳妇。
人又善良，赵春芳不舍的跟她生气。
听到这话，出神的林瑶一愣，倏然笑出来，“妈，我不是觉得您做的不好，是觉得晓东现在真是上进了，我是在替他高兴。”
“真的？”
“真的。”林瑶点点头。
赵春芳看着林瑶那双纯净眼睛，里面写满了真诚，便也就安心了。
正在此时，老太太慢慢醒了。
“大姐醒了。”
赵春芳叫了一声，林瑶低头，正对上老人家的眼睛。
人上了年纪以后，判断她身体的首要标准就是眼神，林瑶一眼看过去，倏然愣住。
干净。
准确的说是纯净。
太干净了，简直就是才出生的婴儿才会有这样的眼神。
“您叫什么啊？”
林瑶弯下腰，声音温柔的贴着老人家的耳边问。
她问的时候轻缓，甜美的声音让赵春芳都不自觉跟着温柔起来，“大姐不说，我都问了好几次了。”
赵春芳说着，林瑶没反应。
她继续对着老人家问问题，一个比一个简单，“您多大，还记得吗？”
“不记得。“
赵春芳 说完，林瑶还在问，“您是女的还是男的，您知道吗？”
“……“
这算是什么问题。
赵春芳刚想说林瑶在开什么玩笑，忽然就一愣，聪明如林瑶，按照她对林瑶的了解。
林瑶绝对不会问这么白痴的问题。
那就是……
赵春芳明白过来林瑶是在故意问老人家问题，也就不替老人回答，自己站在一边看林瑶问问题。
林瑶问问题没有什么方向。
几乎是想起什么问什么，这会儿天色刚黑下来，林瑶视线浅浅扫了一眼窗外，“您喜欢白天还是喜欢晚上。”
声音落下，老人家纯净的瞳仁微微一怔。
好几秒钟过去了，老人家躺在床上，窗户在她脚的方向，她的脸没动，视线却慢慢落了下去。
眸光缓缓落在窗子上。
窗户的框架是里外推开的那种，但是因为后来改建，就加了玻璃。
玻璃外窗棱上映着晚霞的红色，掩盖住了木头原本的颜色，老人家看着烟灰色的天空，微微蹙眉。
因为窗子是朝北的，就在开门的方向。
她能看到的北方只有前院的房子和远处的依稀存在的火烧云，再远一点，就也只能看到一星半点晚霞。
老人家定定的看着。
眼波不动，好像在想着自己是不是喜欢现在的天气。
白天的时候这个窗子的颜色是不固定的，清早醒来的早了，靛蓝色的天空中还挂着星星，很静谧安详的样子。
上午醒来的时候金色的阳光落在被子上，金灿灿的，很好看。
中午吃饭的时候，外面的光线很刺眼。
下午窗外是蓝色的，非常纯净的像是书本上的颜料一般，到了晚上，从浓重的烟灰色到幕布一样星辰天空。
不喜欢中午。
阳光太刺眼。
老人家有了反应，视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收回。
“喜欢晚上。“
老人的声音沙哑，说话的时候很慢，但是说的很清楚。
林瑶没说话，赵春芳在一边早就瞪大了眼睛，手指指着床上的老人家，“我……我天天跟她说话她都不跟我说话，怎么跟你说话了。“
“因为这个问题不需要记忆。”
林瑶说完，赵春芳又是一愣。
什么不需要记忆。
此时林瑶已经知道老人家的情况了，她低头，将老人的头抱起来，指尖穿过发丝，细细的摸了一遍。
最后，指尖停在后脑勺上。
“这里被重物击中过，但是没有外伤，所以检查伤口的时候，我也没有发现。”
之前她以为蛇咬的伤口。
但是就算是毒蛇咬过，也不应该会出现类似失忆的情况出现。
刚才问问题，叫什么，那是小时候的记忆，喜欢吃什么，那是生活的记忆，那些都是需要长久才能记住的习惯性记忆。
白天黑夜则不需要。
那是当时，或者是二十四小时之内就可以判断的记忆。
也正是因为这样，林瑶断定，老人家是失忆了。